愛的話,趁早說
時間之葬
時間:2012-03-18 作者: 編輯:小故事
往事是一隻戀家的狗,追隨不願去。
有些事,不是遺忘,只是不再想起。
舊去的毛衣,是石棺石柩,睡了死去的戀愛。
他認定,她就是他要一生圍爐夜話的人,以是早早地,就設計了秋與冬。而那時,他們都還年輕。
是秋風微涼、陽光還暖的日子,午後陽台上,她照着圖譜,笨手笨腳,學着為他打一件馬海毛的厚毛衣。打幾針,停一停,忽地搖搖頭,是打錯了,拆掉重來。莞爾一笑,嘴邊米粒大的小酒窩。
他記得那毛線是深褐色的,溫暖如栗,或者越冬的草垛,她抱着大球毛線,像農婦抱着一整個秋天的收穫。他時常感動起來,一把擁她入懷,被鋼針扎了好幾回。
仲秋未至,他已負笈遠遊。逐漸,算準時差打給她的電話,寥寂地響了又響,久久無人接起。家人只語焉不詳,最後他發狠要馬上買機票回國,母親才輕輕嘆一口吻,“實在也不怪她,女孩子是等不起的……”
只剩下那件新打好的毛衣,疊得齊齊整整,在空無一物的衣櫃里,緘默着,他甚至還沒來得及穿哪怕一次。海歸后,他天南地北地換事情,幾回想扔,但抱在胸口偎一偎,仍然妥帖而溫暖,總是不捨得。往事是一隻戀家的狗,追隨不願去。
再獲得她的新聞,是在地鐵的間隙,手機上的生疏號碼是石門,接起后聞聲她的聲音,似乎遭遇另一扇更黑的石門,“我們……還能重新最先嗎?”信號斷了。
他徐徐仰面,劈面有個男子,怔忡地看着他,良久才發現,那是窗上映着的自己,而有些事,不是遺忘,只是不再想起。那一天,
他坐過了站。誰偷走了愛情
他,恨過她嗎?也許有的,一點點,微細如玻璃屑,然而他曾一夕橫過八萬里,也曾在晨昏顛倒里,醒得異常痛苦。天塹的阻隔,寥寂的重量,他都明白,他原諒一切運氣眼前的怯夫,因他,早知自己也不是勇者。
而他,曾經這樣,這樣地,愛過她。
那夜,他第一次抖開了那件舊毛衣,針腳疏落,不知漏過若干針,顏色深深淡淡,是織了又拆、拆了又織的緣故吧?捧在手裡,卻照樣厚實的,影象中最初的溫暖。
遲疑地,重新上套下去。咦,沒有洗過也會縮水?那時顯著比着身體量的。領口窄了,使了好大的勁,才把頭掙出來,深深屏住氣,委屈拉上身,雙臂向外一振,“嘶啦”一聲,右側從腋下起一直到下擺完全綻線。
那一瞬間,他在鏡中無比清晰地,瞥見了真相:重大的身軀勉為其難地塞在窄小的毛衣里,擠得緊繃繃的,像一個穿了凡人衣服的黑熊,滑稽可笑。他終於,沒有回她的電話。
他還記得,那時手挽手買毛線的心情,“為什麼要褐色?”“未來你不穿了,還可以給小孩子改毛褲呀。”他也記得,她專註編毛衣的側影,嘴微張着,無聲地一針一針,念着,“上針,下針,上針……”像牙牙學語的嬰兒。
只是,縱然雖然自己不覺,他已發胖,改變,再也穿不進昔時的毛衣。就似乎,已經娶親生子的他,心與生命都有了歸處,不能也不想,重複昔日的漂流。舊去的毛衣,是石棺石柩,睡了死去的戀愛。
雙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