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滅二十個火苗
片斷
跛腳女孩拄着手杖推開男孩的病房門。
男孩正躺在床上看窗外。男孩把眼睛從窗外斑駁的流光上移回。
男孩問,你找誰?
找誰?沒有,就找你吧。
女孩朝男孩一笑,這使得男孩迷惘的神情深處掠過一片溫暖。女孩站着,額頭上有幾粒細汗。她剛走過的那條暗長的衚衕此時一小我私人也沒有,不平衡的兩腳交織在空蕩蕩的衚衕里敲着一輕一重的節奏。
她猶豫,該不應去推開他的門?
她想象男孩此時應該躺在床上看着窗外,他一定在看着斜陽的流光瀉在陰冷的樹恭弘=叶 恭弘上。他會不會瞥見自己跛着腳走路的樣子,女孩終於推開了男孩的門,看到了她想象中的男孩的樣子。
我想起來了,你是我小學的同桌。男孩悄悄地看了幾分鐘門口的跛腳女孩說。黃昏啦!女孩說。
男孩眼底泛過霞光的波紋,他感應那種優美悄然逝去。接下來是一個溫柔漫長而空寂的夜,像他在夢裡無數次走過的那條暗長的衚衕。男孩的眼光掃過女孩灰黃的臉。女孩臉上鎮靜的容顏讓男孩以為自己的眼睛一陣灼痛。
你還在念書嗎?男孩問。沒有了,初二沒念完就休學了。男孩不知該說什麼。屋裡一片幽靜。緘默中他們聽到了風掃過窗戶的聲音。
那時刻,你的辮子是全班最長的。
我記得你體育最好,我羡慕極了。
我有點恨你,你的成就總是第一名,我怎麼追都只是第二。
我一直很怕,怕你跨越我。我不能跑,不能跳。我只有念書。
每次考試,我就詛咒你水筆沒墨水。
上體育課時,我一小我私人坐在課堂里,真希望你摔跤。
男孩笑了。女孩也笑了。
女孩又來了,男孩蒼白的臉上泛起了一絲笑意。
屬於我的日子不多了,似乎只有今天。男孩顯得無比傷感。
女孩眼裡湧出一種閃亮的器械,睫毛哆嗦着。她把手杖放在牆腳,一隻冰涼的小手溫柔地觸摸男孩的前額。你會好起來的!
不會,我知道我的血已經壞透了。媽媽說她不瞞我,我的病治欠好了。媽媽讓我頑強些,把最後這點日子活的漂亮些。
若是我能活,我一定要考軍校。你說,我考得上嗎?
考得上,
一定。我真想穿一穿威武的制服。那聲“鯨魚的哀鳴”
男孩說,你喜歡什麼?女孩說,什麼都喜歡。
男孩又說,你想什麼?女孩說,想走路,想念書。
男孩說,我想說,我不想死。女孩說,我知道。
男孩以為有塊破布正在擦洗自己的心臟。他想起了脫離家住院時媽媽的眼神。男孩問媽媽,若是你的話,面臨一個快死的人,你給他什麼?媽媽搖搖頭,無語。男孩的雙腳跨出家門,說,媽媽,給我戀愛。媽媽笑了,笑得很欣慰。孩子,你長大了。
我羡慕你,你雖然跛,但你在世。
你也在世呀。
等我死了,你會哭嗎?
你說呢?
不知道,也許會。不外你別哭,我也不哭,我們頑強些。
女孩點頷首。男孩緊握着女孩的手,像要把身上的氣力傳給她。
女孩用手杖推開了門。白色,白得空茫。
窗外,一群麻雀在老枯樹上盤旋,在太陽的輝映下閃着點點橙色的光。
有個女人走過來,手扶在女孩肩上,滿眼悲悼。
他走了。女人說,他提起你,你是個好女孩,謝謝你。他說你使他生命里最後的日子不那麼蒼白。
女孩眼睛里溘然湧出淚水,汩汩而下。
一件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