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頭與低頭
幾何驚夢
時間:2013-04-09 作者:admin 編輯:小故事
總是會做這樣一類的夢:知道這一堂要考試,然則在大樓里上上下下,就是找不到自己的課堂;要否則就是進了課堂,先生來了,卻發現自己從來沒有上過這麼一門課,也沒有課本,坐在位子上,心裏又急又怕。
另有最常夢到的一種,就是:把書拿出來,卻發現上面一個字也看不懂,而其他的人卻篤定得很。先生叫我起來,我張口結舌,無法作聲,所有的同硯都轉過頭來,用一種冷漠、不屑的眼光看我,使得我在夢裡都提議抖來。
醒來的時刻經常發現整小我私人主要得都僵住了,要好半天才氣緩過氣來,心裏似乎壓着一塊重器械,非要深呼吸幾回才氣好轉,才氣完全恢蘇醒醒。醒來以後,在偷偷的夜色里,自己會在床上喜悅得笑起來,慶幸自己終於長大了。
終於長大了,終於脫離了苦海了。誰人苦海一樣的時代,噩夢一樣的時代,要上數學、上物理的時代,我終於不必再回去了。初中二年級,從香港來考團結招收插班生的考試,考上了那時的北二女(現在的中山女高),最先了我最艱難困苦的一段日子。新鮮的是,在香港的小學時代,我的腦子似乎還可以,算術課也能跟得上,可是,進了北二女后,數學先生教的器械,我沒有一樣懂。
那是一種很欠好受的滋味:先生在台上滔滔不停,同硯在台下聽得興味盎然,只有我一小我私人怔怔地坐着,眼前擺了一本天書。我只管想看、想聽,可是怎麼也進不去她們的天下里。我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用一支筆在天書上繪圖。一個學期下來,畫出一本滿滿都是圖畫的幾何或者代數,讓我家裡的補習先生嘆為觀止,還特意拿了一本回去給他的同硯看。那些在理工學院念書的男生看過以後,都沒有遺忘,隔了快二十年的時間,另有人能記得我的名字,還會跑來告訴我,他們昔時曾經瀏覽過我的數學課本。
固然,
在二十年後的相遇里,提起這些事情着實是值得舒懷大笑一場的,不外,在誰人時刻,在我坐在窗外種滿了夾竹桃的課堂里的誰人時刻,心情可是完全紛歧樣的。校園糗事天天有
誰人時刻,數理科成就好的,才氣成為同硯羡慕的勤學生,而文科再好的人,若是數理差,在班上也不容易抬起頭來。記得有一次,我得了全初三的國文閱讀考試第一名,名字宣布出來,物理先生來上課的時刻,就用一種很惋惜的口吻說:
“惋惜啊!國文那麼通,怎麼物理那麼不通呢?真是惋惜啊!”他一面笑一面搖頭。
同硯們也都回過頭來對我一面笑一面搖頭,也許由於我剛得了獎的關係,班上還瀰漫著一股溫順友好的氣氛。可是,有一次卻不是這樣的。
那一次,也是全班都回過頭來對着我,我的座位是最後一排最靠窗邊的一個位子,數學先生剛剛宣布了全班上一次月考的成就和平時分,我是最後還沒有揭曉的一小我私人,先生問我:
“席慕蓉,你知道你得了幾分嗎?”
她的聲音很冷,注視着我的眼光也好冷。全班同硯一起回過頭來盯着我,我整小我私人僵住了,硬着頭皮小聲地回覆:
“不知道。”
“讓我告訴你,月考零分,平時零分。”
一霎間,四十多小我私人的眼光里,那種冷漠,那種不屑,那種恥於與我為友的態度都很顯著地显示出來了。對一個十二三歲的女孩來說,着實是需要一點勇氣才氣肩負起那樣一種無望與無告的逆境的。新鮮的是,本該落淚的我那時並沒有流一滴淚,只是低下頭來等着那一剎那已往,等着讓時間來沖淡一切、解救一切。
外面上,日子是一天一天地已往了,而在夜晚,冰涼的夢鄉往後一次次地重演,把我拉進了最暗最無助的深淵。
誰人時刻,好恨先生,也好恨自己。家裡為了我,補習先生是不停的。可是,那時沒有一小我私人知道,我是個天生的“数字盲”。若是天下上真有這種病症的話,我就是這種人。和“文盲”差異,文盲只要能受教育,就可以治癒,而数字盲卻是永遠無葯可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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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一條凳子可以坐到地老天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