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沒有障礙

大教堂

　　十九世紀末的一天，聖奧諾雷街一家畫店的櫥窗前，站着一名大學生。櫥窗里陳列着一幅馬奈的油畫，名叫《大教堂》。那時刻瀏覽馬奈的人可謂寥若晨星，倒是這位過路學生獨具慧眼：他看到畫面之美，為之心醉嚮往。過了幾天，他又專程跑來鑒賞。臨了，他鼓足勇氣邁進店門，想探問一下價錢。

　　“忠實說，”畫商道，“這幅畫在這裏已放良久了。您肯出2000法郎，畫就算您的了。”

　　大學生一時拿不出這麼多錢，他雖然身世內地，倒還不是清貧人家。他來巴黎上學之前，有個胞叔對他說過：“青年人的那套生涯，我全清晰。急需錢用時，給我來信吧。”他要求老闆保留一周，不要將畫賣掉，自己立即給叔叔寫了一封信去。

　　這小伙子那時在巴黎有一個情婦。她由於嫁了一個比自己歲數大的男子，禁不住閨中寥寂。雖語言有點粗俗，且很傻氣，但生得倒也秀氣。就在大學生探問《大教堂》售價的那天晚上，她跟他說：

　　“早年同宿舍的一個女友明天要從土倫來看我。我丈夫沒功夫陪我們出去，我就指望您了。”

　　第二天，

再等两天

這位女友來時，又有另一位女友陪着。於是大學生只得陪着3個女子遊逛巴黎，前後玩了幾天。下館子，乘馬車，上戲院，全是他宴客，一個月的生涯費很快便花光了，只好向同硯啟齒。他正最先發愁的時刻，叔父的信寄到了，信中附着2000法郎匯款。這下他真是如釋重負，馬上還掉欠款，又給情婦買了一件禮物。效果那幅《大教堂》給一位珍藏家買走了，許久之後，連同其餘畫一起，饋贈給了盧浮博物館。

　　現在這位大學生已經成了著名的老作家。但他仍保持一顆青春的心。看到一幅景物畫或悅目的女子，他依然會情不自禁，駐足流連。他從家中出來，在街上往往遇見一個上了年數的鄰婦。這位太太就是他昔日的相好。老婦臉上脂肪多得已面目一新。已往那麼眉目秀氣，現在眼睛下面垂着肉囊，嘴唇上另有灰茸茸的短毛。她步履艱難，可以想見腳力的軟弱。作家瞥見了就打個招呼，腳步連停也一直，由於他知道她為人卑下，不願想起昔日相愛的那段往事。

　　他有時去盧浮博物館，上樓徑直往陳列《大教堂》的展廳走去。他對着畫看了又看，不禁喟然長嘆。 

讓自己看見生命中的藍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