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會做夢,但沒有任何兩個人會做相同的夢,甚至即使同一個人,做的夢也不會完全相同,即使一個人總被同一個夢困擾,但這個夢的細節方面總會有稍許的改變。關於夢中的性,在東西方也有着不同的解釋與看法。
弗洛伊德所說,夢見木棍子,是男性生殖器的象徵,夢見圓形的物體,便是女性生殖器的象徵,這一點大概只對西方人靈驗,對中國人則不大靈。
在《周公解夢》中,幾乎沒有一處是直接詮釋性象徵的,只在個別的地方提到,做了什麼夢,是妻子有外遇、不忠,如此而已。而在弗洛伊德那著名的《夢的解析》中,卻幾乎將所有的夢境,都能與性的象徵聯繫到一起,這一點很是讓中國人大開眼界。二十多年前,當我第一次讀《夢的解析》時,弗洛伊德之所以讓我崇拜,就是這個原因,因為他雖然是站在一個精神病醫生的角度來對人的夢境進行剖析的,但他的研究成果,卻最終超出了精神病學的範疇,而是對整個人類的精神世界進行了深刻的解剖。不能不說他對於夢的解析別開生面,非常精闢。但是,當我們在對夢的成因和夢的機制等等問題進行探求的時候,我們欣賞弗洛伊德,而當一個具體的夢例擺在面前,需要我們去圓釋它背後隱藏的啟示或玄機時,中國人則更願意求助於《周公解夢》了。夢的意象和一切神靈一樣,都不可避免地映射出文化與歷史的背景,就是說,夢,具有極其鮮明的地域文化傳統。
所以,用《周公解夢》去破解中國人的夢,時有靈驗;用《夢的解析》中的夢意象去分析西方人的夢,也有些道理。但如果反過來,那就未必了。在中國人的夢意象中,屎尿橫流與錢財掛鈎,是因為中國是一個數千年的農業古國,給田地里上足了糞肥就會獲得好收成,這一認識早已深深地植根於中國人的群體意識當中,儘管我們這些城裡人現在並不種地了,我們也從未想過關於這方面的問題,但這種群體意識是數千年積澱下來的,不論你現在想沒想,它早就在你的阿賴耶識當中,就如遺傳基因一樣不可避免。再加上自古以來的中國文人文化,視“錢財如糞土”的清高情懷,實際上已直接將這兩個看去毫不相關的事物聯繫在了一起。所以,我在做有關夢例的調查中就發現,凡是夢見屎尿滿地、屎尿抹在了身上,之後不久就遇到財喜的案例,準確率是非常高的。
西方人對於性的態度,與我們東方人有着很大的不同,在他們看來,性的目的是快樂,而我們東方人,尤其是中國人,性的目的是傳宗接代。當然,中國人也不是不追求快樂,但幾千年來的正統文化思想中,性的終極目標,只是傳宗接代,快樂之後,就要有一個生兒育女的結局,快樂只是過程,而子嗣才是終極目標。但西方人對於性的認識,快樂既是過程,也同時就是目的。可是在西方,曾經經歷過一個相當黑暗、保守的時期,在西方中世紀以來的很長的一段時間中,傳統的道德觀與婚姻觀,對人性的壓制並不亞於中國的封建社會,有些地方甚至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的。《紅字》那本著名的小說,就真實地記述了那段歷史。我還是在十多歲時看過那本書,作者是美國作家霍桑。如今,書中主人公的名字已記不清了,只記得那是在當時轟動一時的書。書中的那個女主人公,因為丈夫出海遇海難未歸,她應該守節終身不嫁的,但卻愛上了另一個男人,並和那男人偷了情。事情敗露后,她被綁上了恥辱架,並在胸前被強行帶上了一個大大的紅色的“A”字,這是當地的習俗,凡是不守婦節犯了通姦罪的女人,胸前都要被戴上這個羞辱性的標誌。這個女人就這樣過了大半生。後來,許多年後她失蹤的丈夫忽然回來了,他還愛她,原諒了她,這樣,那個代表恥辱的紅色的“A”字可以摘掉了,但是她不摘,她就是要繼續戴着它,戴着它傲然挺胸地從人們的面前走過,以此來向那個愚蠢的習俗抗爭。我講這個故事,只是想讓大家知道,別看現在的西方世界如此開明,但他們卻經歷過極其黑暗落後的封建歲月。
因此,在那時大多數西方人的心中,性的快樂,是被壓抑的。這種長時間的深深的壓抑,就使得對性快樂的追求,自然而然地退居到了人們的潛意識中。也同樣是經過了數百年甚至上千年之久,形成了一種被壓抑的群體意識。由於被壓抑,就產生了聯想,以此來作為宣洩受困情緒的替代,於是,一些具有性象徵的物體就常常以夢境的形式出現了。當弗洛伊德《夢的解析》一經問世,無疑就觸及到了許多西方人的心靈深處,他們都紛紛站出來承認:弗洛伊德說得太對了,他們雖然平日里對性的話題諱莫如深,但內心深處卻不無嚮往。這也就是《夢的解析》一書,為什麼會對西方人如此“靈驗”的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