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通人上七鼓
文革時期的民俗徵象
“文革”十年,是現代中國歷史上一段十分主要而又特其餘時期。簡樸說來,“文革”的發生,是“文革”前若干年中國政治與社會生涯中某些因素逐漸累積的效果;同時,“文革”的遺產,至今仍使我們深切地感受到它的影響的存在。這即是研究“文革”的意義所在。
已有的關於“文革”的學術研究,主要有兩個差其餘角度,一是歷史學的,一是政治學的.歷史學主要以展現那時的歷史真相為目的,政治學則主要以權力的看法為特徵。然則,新的例如民俗學和人類學的角度,或許也是需要的。由於,不能說“文革”十年,中國人的民俗生涯完全中止了,“文革”形成了誰人時代的風俗,例如,女性擇偶以工人和武士為理想等;而且,誰人時代也有自己的文化締造,例如,“革命謠諺”,知青歌曲和種種諷喻作品等。十年間的民俗文化雖然遭受了很大的損壞,但人們用以損壞下層民俗文化的工具與武器,仍是民俗層面的“文化”。這是十分耐人尋味的。
把“文革”只明白為決議層權力鬥爭的政治學看法,經常有可能忽視這樣一個基本事實,即“文革”歷時十年,十億多中國人民險些無一破例地捲入其中;這場運動從一切方面看來,都是“中國式”的,也是“民俗式”的。因此,轉換一個民俗學的角度,或許有助於我們靠近組成“文革”土壤的中國民間社會與反映於民俗文化之中的中國國民性。
偶像崇敬
通常,“文革”可被明白為現代中國的一場“造神”運動。在“文革”中,人們確實是把毛澤東視為神的,通常與毛澤東有關的一切事物,都是神聖的和絕對不能嫌疑的。不僅云云,對於毛澤東的信仰,還具備了偶像與一神崇敬的屬性。
毛澤東的巨型塑像,普及中國各個大,中,小都會的中央廣場上,在險些所有的機關禮堂或集會室里,無一破例的部署着毛澤東的全身或半身塑像,他慈祥並莊重地與人們一起,介入人們的一切政治的和社會的流動,在種種禮儀中接受人們的頂膜星期。與運動相隨同的社會政治發動,一直深入到每個家庭,觸及到每一小我私人,因此,小型的毛澤東全身或半身塑像,也就被請進了每個家庭,在堂屋或民居的神聖空間里佔有了至高無上的職位,已往,那些位置是為祖宗的牌位或其它種種神明所佔有的;通常的情形是將塑像放在“雄文四卷”之上。以家庭,集會室或禮堂里的毛澤東塑像為焦點,劃分形成了各自的禮儀空間,人們在這裏舉行種種星期和表敬儀式,如高唱頌歌和語錄歌,做語錄操,跳“忠字舞”,“早叨教,晚彙報”等等。尤其極端的是每人胸前都佩帶有毛澤東的像章,種種質料和種種型制的毛澤東像章,聽說有幾千種之多,從大如老碗者到小如豆粒者。聽說,由於製造毛澤東像章,消耗了過多的鋁,以致於沒有足夠的原質料製造飛機。有些人甚至還把毛澤東像章,直接別在自己的肉體上。
“忠字舞”是那時盛行的整體向毛澤東表忠的一種群眾舞蹈。人們佩帶毛主席像章,手捧《毛主席語錄》,圍繞成象徵紅心的圓圈,然後,一起邊歌邊舞,做出許多與歌詞內容響應的動作。聽說,在瀋陽火車站,曾有過不會跳“忠字舞” 者,不得上火車的事。
毛澤東的畫像與照片,日復一日的泛起在大巨細小的報紙上;縱然是在十分偏遠的農村和山區,農戶和山民家的牆壁上,也噴漆塗有毛澤東的像。一方面是絕對的崇敬,另一方面則是絕對的禁忌,無論有意照樣無意,若有損壞或污損毛澤東像的行為或事情,當事人就可能被視為“現行反革命”。
與此同時,毛澤東的故宅,他生涯過的一切地方,都被當成了“聖地”;他的一切閱歷都成了“聖跡”;他的著作成了聖經;他的每一句話,都成了不容嫌疑的“詔書”。人們不厭其煩的以一切可能的方式,向毛澤東表達“三忠於四無限”的刻意,除1967年至1968年盛行一時的以“最,最,最”為特點的“致敬電”徵象之外,最典型的另有“早叨教,晚彙報”。“早叨教,晚彙報”,是指人們在天天開工,上班,睡眠,甚至飯前,整體或小我私人肅立在毛澤東的畫像或塑像之前,瞻仰他慈祥的面容,手握“紅寶書”並貼至胸前,向毛澤東表達忠心和敬意,祝願毛澤東“萬壽無疆”的宗教儀式。人們在“早叨教”之後,才氣各就列位地最先一天的事情與生涯;在“晚彙報”,向毛主席講述了自己一天的所作所為之後,才氣安然睡眠。
這一切固然隨同着權力的集中歷程,在中國傳統政治中,神秘化一定與極權化相聯繫。不僅云云,信仰的高度集中,還意味着意識形態的極端統一化,而這是以打垮一切“牛鬼蛇神”為條件的。破除對種種“牛鬼蛇神”的迷信,才氣將信仰集中並統一於毛澤東,在某種意義上,這也是一個從多神到一神的歷程。
紅色的中國
中國民間以為,紅色具有熱鬧,喜慶,溫暖,驅邪,警示等意義或功效。在中國革命的歷程中,也以紅色作為象徵。這兩個方面的契和,便形成了“文革”中一片紅的“紅海洋”徵象。
1966年,毛澤東戎裝並佩帶“紅衛兵”袖章,在天安門廣場接見了來自天下各地的紅衛兵之後,“紅司令”與“紅衛兵”,“紅小兵”之類組織之間,便有了特殊的關係。人們用紅心來表達對“紅太陽”毛澤東的忠誠,人手一冊“紅寶書”,時時高唱《東方紅》。把毛澤東比喻為“紅太陽”,在都會社區里就泛起了“向陽院”,人們自喻為葵花,取其圍繞太陽之意。在寬大城鄉的大街小巷,店肆門面和民居牆壁之上,四處都塗或繪有毛澤東與紅太陽相組合的圖案,以及紅底黃字的語錄牌和語錄匾,另有林林總總紅色的口號與口號。
盛大的聚會或遊行,總是由紅旗,紅花,紅色的綢帶與彩車組成。
樣板戲中有《紅色娘子軍》與《紅燈記》。
每年的一月,被叫做“開門紅”,五月由於有“五一”,“五四”和“五七”等日子,故被叫做“紅五月”。
人際關係中,要求“一幫一,一對紅”。除了“全家紅”以外,另有“天下山河一片紅”(除台灣外)。
天下各地確立了許多“東方紅廣場”。至於地名和人名,也一時“紅”的發燒,以致於厥後由於地名重複而無法投遞信件,人名重複也引起了許多窮苦,到“文革”竣事後,有許多人不得不更名。
與“紅”相對的,固然是“黑”。人們被分成“紅五類”和“黑五類”。擁有“紅色”血統的人們(根正苗紅),被視為可靠,革命,有更多的資源和時機。“文革”中曾普遍撒播的一句口號是“老子英雄兒英雄,老子反動兒忘八”,這使我們很容易想起一句著名的民間謠諺“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兒會打洞”。身世不紅的人,曾對此種血統論示意過嫌疑,但隨着遇羅克<身世論>的冤獄,人們竟然也就接受了血統論。這隻能說明“一人有罪,株連九族;一人得道,一人得道”的看法在中國民間有十分普遍的基礎。血統論云云壯大,以致於許多“可以教育好的子女”,全力與自己的家庭身世劃清界線,他們雖然加入不了紅衛兵之類的紅色組織,但通過組成“紅外圍”,以便與“紅”確立起一點聯繫。血統論不僅為多數人提供了平安感,還為迫害那些身世欠好的“少數人”提供了依據。於是,查祖宗三代,挖“狗崽子”們的祖墳和株連,就成了人們見責不怪的尋常之事。我們知道,在中國民俗里,祖墳有陰佑後裔的功效,挖祖墳和揭破某人的祖先,可將對手置於異常尷尬和晦氣的處境之中。
此外,讓“牛鬼蛇神”戴高帽,剃陰陽頭,掛黑牌,遊街示眾,也是很中國傳統式的侮辱對方人格的方式。由於,示眾意味着徹底摧毀對手的“體面”。與“早叨教,晚彙報”差異,有“罪”者對毛澤東行的儀式叫做“請罪”,“請罪”通常要跪在毛澤東的畫像眼前。
語文巫術
“文革”中的語文巫術,也是一類十分典型的民俗徵象。
毛主席語錄,毛澤東詩詞,“老三篇”,最高指示和最新指示,
雄文四卷,都是一句頂一萬句的真理,甚至“詔書”。語錄本,成了每小我私人的必備之物,語錄牌和語錄塔,成了一切可能的地方和場所需要的裝飾。天天的報紙,都在顯要的位置上,刊登毛主席的語錄或最高指示;每一篇文章,都必須引用毛澤東的話,為了示意莊重,語錄還要用特其餘字體來示意。人們以為,只要引用了毛澤東的話,就會有說服力,就感應平安。“四大”中的大爭執,現實上就是相互打“語錄仗”,人們劃分以差其餘語錄為依據,相互攻擊和反駁。“向陽院”的外部特徵,就是必須要有抄着毛主席語錄的黑板報或牆報。從1966年至1968年,天下共出書<毛主席語錄>約七億四千多萬冊。人們一事當前,必誦語錄警句,用毛澤東頭腦武裝起來,先獲取偉大的“精神食糧”和“精神武器”。凡有群眾聚會,必齊揮語錄本,高呼口號,或掀開語錄本,整體選念其中某些段落。
每逢毛澤東有最高和最新指示揭曉,則舉國若狂,人們敲打鑼鼓,載歌載舞,通宵達旦地歡呼。通常,轉達最高指示是不能住宿的。
報紙上曾刊登過這樣一個故事:某社員家中失火,他不去搶救衡宇和家裡的財物,而首先拿起紅寶書往外沖。報紙的談論說,貧下中農覺悟高,<毛主席語錄>是貧下中農的命脈。這使我們遐想到,在老國民中存在的“敬惜字紙”之類的善良習慣。
在一切儀式上或種種場所,“萬歲”,“萬萬歲”和“萬壽無疆”,是使用頻率最高的詞彙,問題是人們真的信託這些詞彙所具有的寄義。“早叨教,晚彙報”,雷打不動的“天天讀”(天天上班前,第一件事是學習毛主席著作),語錄卡和傳單,學習班,講用會,履歷交流會,毛澤東頭腦宣傳隊,以及“活學活用”,語文巫術在禮儀化和形式化的歷程中,到達了至高無上的境界。人們越來越注重“說”和“寫”,而不是“做”。語文巫術也越來越影響甚至控制了人們理性頭腦和行為的能力。口號和口號泛濫成災。地名和人名中的“衛東路”,“向陽大院”,“紅衛巷”,“向陽大街”,“東方紅廣場”,“忠廷兵”,“左紅兵”,“李反修”,“趙文革”之類,也不外乎是語文巫術的一種显示形態。與語文巫術相聯繫的,另有語文的禁忌。文字獄,諱名,數不盡的“反標”事宜,在“敵人”的名字上打以紅色的叉,或把他們的名字寫的顛倒起來,“炮打”,“油炸”,“火燒”的詛咒,行使諧音漫罵,等等,無一不是語文黑巫術的显示形態。
西紅柿,由於犯忌而被改成了“東紅柿”。無獨佔偶,南京鐵路修建段一位姓肖的工人,因在一座土窯的西側事情,苦於東風刮來窯煙,無意中說了一句要是刮西風就好了的話,不想被指責為與毛澤東的名言“東風壓倒西風”相匹敵,從而被處以管制三年的責罰。
固然,“文革”中的巫術行為,遠不止語文方面。受毛澤東接見,與他握過手的人,為了那份殊榮,會長時間內不洗手,這顯著的是基於熏染巫術;紅衛兵的大串聯,實在就是對紅軍二萬五千里長征的模擬,這豈非不也是一種巫術嗎?
中華頭腦
生男生女習俗之報更
“文革”中曾有一種關於“天下革擲中央”的說法。這種說法以為,無產階級的天下革命,履歷了革擲中央從德國(馬克思和恩格斯的時代),到俄國(列寧和斯大林的時代),再到中國(毛澤東的時代)的轉移。於是,中國革命就在天下革擲中具備了特其餘主要性。那時,人們信託中國是天下革命的憑證地,以為在帝修反的籠罩中,只要中國不倒,只要中國穩固修,天下就有希望。林彪在題為《人民戰爭勝利萬歲》的文章中,還將第三天下比喻為“天下的農村”,以為它籠罩着北美和西歐等“天下都會”,信託一場以中國革命為楷模的“全球性的人民戰爭”,將能夠最終埋葬帝國主義。
實在,這種說法的頭腦基礎,就是中國人的宇宙觀即“中華頭腦”。“文革”中有一幅十分富於象徵性的照片,畫面是在天安門前,有許多外國人圍饒着毛澤東,它的主題是天下人民熱愛毛主席。在此種理論里,天下人民尚處於水深火熱之中,有待解放了的中國人民去拯救。以是,中國人竭盡全力的支援其他國家的革命和建設,甚至自己勒緊褲帶。在“文革”中,人們信託這種神話,完全遺忘了中國在天下中簡直切位置。
與“中華頭腦”相聯繫的,是“文革”對一切外來文化的拒絕。自19世紀後期以來,把西方或外洋的一切文化通通視為妖術邪說的情形,一再見於一次又一次“土著”傾向的社會運動之中,如義和團運動等。這實在是一個傳統,甚至在《山海經》的異民族觀里,就有明確的體現;它只不外在“文革”中再次泛濫,显示的尤其典型而已。由於“中華頭腦”的影響,中國人往往不能準確地處置好自己與天下的關係,要麼盲目自信的要“嚮導”天下潮水,堅信中國在天下上佔有着焦點職位;要麼自離於天下潮水之外,以“名譽伶仃”的形式與天下相匹敵。值得注重的是,在“文革”中,這兩種傾向竟然相互糾和為一體,一方面自封為天下革命的憑證地,說天下革命的成敗繫於中國,另一方面又閉關鎖國,閉目塞聽,自我阻隔而獨走於天下生長的事態之外。1973年的“蝸牛事宜”,將美國公司贈予我方的玻璃蝸牛工藝品,視為對方侮辱我們“爬行”,進而大作文章。實在,蝸牛在美國象徵著祥瑞與幸福。
“中華頭腦”的主要內容之一,是大一統的“天下觀”。這在“文革”中也有異常典型的显示,例如,來自少數民族的頌歌流行一時;經由權力的重組之後,造反派的大團結,被說成是“從大亂到大治”;天下實現“一片紅”,這隻是走向天下革命最後勝利的第一步;用把天下辦成“毛澤東頭腦大學校”的方式,使意識形態實現絕對的統一。
二元對立的邏輯
“文革”曾批判過所謂“二元論”,但那是就政治和營業的關係而言的。實在,政治和營業的兩分法,正好就是基於中國民間文化里的二元邏輯而確立的。類似的二元分類及其相互鬥爭,在“文革”中另有以下許多方面。
一分為二與合二而一,無產階級與資產階級,社會主義蹊徑與資源主義蹊徑,馬克思主義與修正主義,毛主席的革命蹊徑與劉鄧反革命蹊徑,香花與毒草,紅與黑,好人與壞人,造反派與保皇派,左與右,革命與反革命,公與私,整體主義與小我私人主義,群眾(外行)與專家(內行),貧下中農與田主富農,紅與專,多數與少數,精神與物質,人與物(天,自然,武器),內與外,等等。這類兩分法的邏輯,泉源於中國民俗的頭腦方式,在“文革”中體現的尤其突出。
不外,二元對立並不意味着沒有價值着重,相反,它以價值着重為基本條件。例如,在一分為二與合二而一中,價值着重為一分為二;在無產階級與資產階級的對立中,價值着重為興無滅資;在左與右的衝突中,價值着重為寧左勿右;在公與私之間,價值着重為公而忘私,克己奉公,斗私批修;在群眾與專家的關係中,價值着重為群眾是真正的英雄;在人於物的矛盾里,價值着重為人定勝天;在多數與少數的關係中,價值着重為多數人(群眾)的專政;在紅與專的關係中,雖說又紅又專,但價值着重現實上為政治挂帥;在整體主義與小我私人主義的關係中,價值着重為整體主義,而小我私人主義被以為不是小我私人享樂主義,就是小我私人英雄主義,小我私人主義總是與封資修相關;在內與外的關係中,價值着重為內,不僅強化內外有別,還總是把海內的問題和難題,歸因於外部敵人的損壞。
“大同”與“千年王國”
“文革”是毛澤東親自覺動的一場旨在實現他的理想的運動。毛澤東是一個理想主義者,從他的頭腦中,可以發現中國古代的“大同”之夢和中國农民社會裡與小生產相關聯的“理想國”夢想。
毛澤東用高人為,低就業的方式,開端在一個時期內解決了都會中平均分享財富的問題,但他用一大二公的“人民公社”的平均主義方式,解決開國后的农民問題,實現天下公正與大同的實驗,卻以失敗而了結。天下七萬多小我私人民公社,謀劃了幾十年,帶來的卻只有貧困。“共產風”的食堂大鍋飯的停業,並未使他明了,他不僅堅持人民公社的實驗,還進一步確定了繼續革命的目的。
“文革”確實是從對於文化的革命最先的。1966年8月宣布的“十六條”,把剋扣階級的“舊頭腦,舊文化,舊習慣,舊習慣”即“四舊”,視為革命的工具。毛澤東希望徹底改變人們的看法,道德,習俗與頭腦。然則,毛澤東善於損壞一切現存天下的秩序,而不太善於確立他頭腦里構想的誰人全新的天下。毛澤東設想的新天下,基本上可用他在1968年5月7日揭曉的“五七”指示來說明,而且,他在農村的人民公社烏托邦之中,進一步引入了新的內在,即軍事的烏托邦。那麼,這是一個什麼樣的新天下呢?
首先,這是一個沒有和否決社會分工的天下。在這個社會裡,武士不僅要學軍事,還要學習政治,學習文化,不僅要從事農副業生產,還要辦一些工廠,同時,還要介入地方的群眾事情和批判資產階級。不用說,工人以工為主,也要蒹學政治,軍事與文化,並批判資產階級;农民以農為主,也要蒹學軍事,政治,文化和批判資產階級;學生以學為主,蒹學別樣,不只要學文,也要學工,學農,學軍,也要批判資產階級。毛澤東現實上不認可社會分工,更不認可分工意味着提高。
其次,這是一個學校式的社會,也許他以為,學校式的社會更有活力。在他看來,天下都應該成為一個大學校,在這個大學校里,工業學大慶,農業學大寨,天下人民學習解放軍。毛澤東要求把解放軍辦成一個大學校,進而希望天下都像解放軍那樣。在這個大學校里,人們相互學習,人人一起學習解放軍,一起學習毛澤東頭腦。在這個大學校里,知識分子沒有若干職位和用處,由於知識分子所擁有的“知識”,在其中沒有多大用場。不用說,這是一個各方面包羅制服與髮型,都整齊同等的社會。
第三,這是一個只認可“道德人”,而不認可“生物人”的社會。雷鋒,傑,愚公,張思德,白求恩,歐陽海,劉英俊,一個又一個的英雄人物,越來越“多”,也越來越高不能攀。有許多英雄人物,在犧牲之前,一定要高呼“毛主席萬歲!”,或者在臨死時手中還要緊握語錄本。一方面樹立一個又一個高峻而又絢爛的楷模,要求人們學習再學習;另一方面,則通過“斗私批修”,狠挖私字“一閃念”,甚至“群眾運動”等觸及靈魂的方式,來舉行頭腦革命。毛澤東的理想是確立一小我私人人“毫晦氣己,專門利人”的道德社會,他甚至把知識分子的知識,也視為“私有財富”,從而把知識分子劃歸資產階級。他要求祛除一切可能導致資產階級法權的泉源,而完全忽視了人的物質方面的需求。
第四,不用說,這是一個貧富平均,自力重生和知足常樂的社會。毛澤東想通過土地的國有,整體所有和十分有限的“均田制”來控制小農以及可能發生的“資產階級法權”。顯然,平均主義在中國民間有着深摯的基礎,毛澤東不僅知足了人民的此種願望,還把它當做十分有用的資源而充實的加以行使。回歸“延安精神”,被賦予了近乎絕對的價值,異常不幸,原本十分難得的自力重生精神,卻與關門主義連繫了起來,使它險些成了盲目排外和閉關自守的近義詞。此外,
“憶苦思甜”不僅成為人們感恩感恩的表達方式,還成為忠告人民知足常樂,阻止慾望的最有用的基本途徑。在這個社會裡,不僅慾望獲得控制,而且不需要戀愛,由於她屬於“小資情調”,這一點若干與柏拉圖的“理想國”相似。
為了確立這樣理想的“大同”社會,毛澤東接納了尋乎異常激進的途徑和方式:讓處於青春期之中的青少年,模擬青年毛澤東,大“鬧”革命,向除自己以外的一切權威挑戰,搗毀一切現存的社會秩序,“損壞一箇舊天下”;讓知識分子和知識青年去“牛棚”或“上山下鄉”,接受工,農,兵的刷新與“再教育”;讓工,農,兵可以直接上大學,甚至還要他們來治理和刷新大學,而且,這一切不必經由任何諸如考試之類的程序;讓大,中,小學及所有教育部門,一概“開門辦學”,以社會為課堂;或爽性在工廠里開辦“七二一”大學;讓機關幹部去“五七”幹校勞動磨鍊;讓都會裡的醫務事情者,去鄉下為农民服務,進而在農村鼎力建設农民自己的醫療隊伍即“光腳醫生”;在軍隊中作廢軍銜制,把軍隊建成“大學校”,並把天下建成軍營,全民皆兵,工廠,農村,學校,機關,商鋪,一概接納“團,營,連,排,班”的建制;讓軍隊去“三支兩軍”,執行管制,宣傳,和訓練全社會的職能;讓昔人的(如春節)和洋人的一切“四舊”(封,資,修)一切見鬼,而代之以毛澤東頭腦。
於是,就泛起了許多按常理很難明白的怪事,例如,象小靳庄那樣,“社會唱戲,請人種地”;考試答白卷者,照樣可以上大學,等等。
事實解釋,毛澤東簡直損壞了他不喜歡的誰人天下,但他並沒有能夠確立起他所憧憬的“新”天下,由於,他的理想不外是一個烏托邦式的理想。現實上,毛澤東未能在破除“四舊”以後,詳細地提供什麼是“四新”,而且,他用以破除“四舊”的方式和武器,甚至可以說也是舊的。
從文化人類學關於“土著主義運動(千年王國運動)”的剖析角度出發,可以說,“文革”在相當水平上,具有“土著主義運動”的顯著特徵。例如,豈論毛澤東是否意識到或是否願意,他都以“先知”,“導師”,“預言者”和“大救星”的面目泛起;在他身邊或被他信託的人,現實上充當了類似於薩滿或牧師的角色;運動以宗教狂熱的方式睜開;其指向雖說是與傳統相決裂,但現實上,仍以回歸“傳統”為特點之一,這個“傳統”不僅是“革命”的(長征和造反),而且,照樣歷史的和民俗的(“大同”和平均主義);運動的目的是確立一個美妙和永恆的新天下,信託這個新天下在人類歷史上,具有普同和最終的意義(被中國的鄉俗社會加以刷新后的“共產主義”);絕對的排外和與外部天下的距離及對立(反帝,反修和打垮各國反動派);等等。“文革”簡直具有極端排外的性格,“洋奴”,“賣民賊”,“裡通外國”的罪名,隨時可以確立,與外洋的任何聯繫,都可能是危險的。在與外部天下的匹敵中,人們有顯著的危急感,“備戰,備荒”,就是為了應付危急的。
憑證有關“土著主義運動”的理論,傳統社會的停業,固有文化所受外來文化的襲擊以及因此而引發的危急,外部天下的壓力等,通常組成促發“土著主義運動”發作的基本靠山。回首本世紀50年月至70年月,中國數千年的社會傳統面臨艱難的轉型;馬克思列寧主義(也是一種外來的文化)面臨進一步“中國化”的義務;西方各國對新中國的封鎖,以及與蘇聯的反目,使中國陷入先是被伶仃,然後是自我的“名譽”伶仃等等,都對“文革”的發生及其走向,施加了至關主要的影響。
毛澤東“熱”
1990年月初期以來的近幾年,中國大陸興起了一陣引人注目的毛澤東“熱”,於是,有人說,中國人再次發現了毛澤東。實在,毛澤東從來都沒有被遺忘過。
在雲南某地,曾泛起過一個“幽靈中央”。人們相傳,毛澤東,朱德,劉少奇,周恩來等,死後都來到了當地某個墟落之旁,他們在冥冥之中經常召開集會,為當地老國民排憂解難,聽說還頗有些靈驗。在西藏牧區,牧民的帳篷里始終把毛澤東的畫像與達賴啦嘛相併列。在陝西南部山區,人們為死者舉行葬禮時,通常要播放《葬禮舉行曲》,這首官定的曲子在1976年為毛澤東舉行國葬時,為老國民所熟悉,往後,便撒播民間,成為禮樂化為禮俗的一個典型例證。在北京的毛主席紀念堂,前來瞻仰遺容的行列,一直就沒有中止過。在民間的口碑里,有許多關於毛澤東的神異傳說,其中一則,說毛澤東警衛軍隊的番號8341,早就示意了毛澤東能活83歲,能掌權41年。我的一位同夥以一篇題為《毛主席來到咱們農莊》的小說,獲得了某刊物的一次天下大獎。
毛澤東去世后,給中國留下了權力和信仰的真空。當人們不得不反省“文革”的失誤時,在情緒上卻寧願把毛澤東和他身邊那些推波助瀾的人區別開來。有一個時期,周恩來成了人民移情的目的。
毛澤東生前的造神運動竣事了,但他死後,又在民間最先了新的造神。他固然不必為他死後的造神認真。從中國民間信仰的特徵來看,毛澤東簡直可能成為鄉俗社會諸神崇敬中新的一員。
在都會裡,司機把毛澤東的畫像,懸挂汽車的在駕駛室里,那不僅是一種時髦,還若干具有了平安護身符的性格。<紅太陽>盒帶的流行,喚起了一代人的懷舊情緒,“文革”可以被否認,然則,那曾是他們的時代,他們的青春,熱忱和夢幻,都與誰人時代牢牢相聯。不外,對<紅太陽>用現代音響的手藝,氣概和意念加以處置,其效果已不再是殿堂里的頌歌,而是盛行音樂的一部門。這也許再好不外地說明,眼下的毛澤東“熱”,只是新的一輪社會盛行徵象,在都會,它是市民社會中民眾文化的一部門;在農村,它是民間民俗與鄉土文化的新內容。
新聞,出書,影視等民眾流傳前言,有意或無意地渲染了毛澤東“熱”,但他的形象卻日漸少了“馬克思主義”的色彩,而日漸多了“民族主義”的色彩。雖說在毛澤東“熱”中,仍然若干有意識形態的走向隱藏其中,但其主流卻是群眾心理在市場經濟眼前的不安,以及對由毛澤東代表的誰人平均主義社會和時代的依戀與眷念。
酒與民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