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聞故事:莫相思
我出生在一個月圓之夜,於是我有了一個美麗的名字:明月. 十五歲那年,憑着一首賦詞,我成了名滿京城的才女.明月啊!如明月一般的女子,我沒有傾國傾城的嬌艷,然,我是美麗的,溫柔而婉約的,如月光一般柔和而恬淡,淡淡的光芒高雅,寧靜. 從此,前來求親的王孫公子絡繹不絕,幾乎踏斷門檻. 我是大家閨秀,深閨里的日子是寂寞的.我滿腹的才氣和大好的青春年華都埋葬在這幽深的庭院里,我含苞待放卻無人能識,和花園裡那怒放的花朵一般只能靜靜的開,無聲的謝,我開始傷春悲秋,開始學會憂鬱. 十七歲那年,我那任吏部侍郎的爹爹升至吏部尚書,朝中的大小官員攜公子前來道賀,順便一睹明小姐的風采. 我坐在簾后彈着古箏,一曲終了,帘子被挑起,露出一張英挺而霸氣的臉,"果然名不虛傳,明月一般的女子呵!" 在四目相交的那一剎,我知道我沉淪了.我的心不可遏止地顫動着.這狂涓又飛揚跋扈的男人呵,卻極不相稱的有雙憂鬱的眼,和我一樣傷春悲秋般憂鬱的眼神. "如明月一般遙不可及的明月,以後,你就是我的了!"不顧滿廳驚詫的眼神,不顧爹爹的推託,男人一把攬住我的纖腰,宣告了他的所有權. 他,當今皇上最寄信的皇弟,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九王爺. 從此我便跟了他,無名亦無份.只是沒人知道,我是心甘情願的,從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已戀上他. 他尚未娶妻,只因他在我耳邊說了一句:"月兒呵,我一天也無法沒有你,我一定要向你爹提親,娶你做我的妻子."從此,我無怨無悔,甘心為他萬劫不復. "遙,你是真的很愛我嗎?"和所有的女子一樣,我也對我的幸福沒有安全感,也許是因為我太幸福. "月兒,我的小傻瓜,我當然愛你."從他嘴裏說著極度寵溺的話語,這霸氣的男人啊,卻可以為我這般溫柔. "遙,我也愛你."我滿心的感動,撫着他在月光下更顯英挺的臉.我是他的明月呵,獨一無二的明月.月光下,他的眸子水一般的溫柔,漾着淡淡的憂鬱,象一片汪洋,幾乎讓我淹溺在裏面.
後來,我漸漸懂得了,像他這樣的人是不懂憂鬱的,即使它是那般真實的存在.遙,霸氣的遙,狂涓的遙,飛揚跋扈的遙.終究是傻呵!明月,這樣的男子怎會知道憂鬱為何物. 即使整日在屋裡寫詩作畫,我也感覺到了王府的變化.那大紅的喜結,大紅的燈籠.遙,終於要娶我做他的妻子了吧! 壓抑着滿心的歡喜我等待着我深愛的男人. "遙!"我象一隻歡快的小鳥投入那寬闊的懷抱. "月兒,我就要成親了." "嗯,我知道."我埋首在他懷中,高興得臉兒通紅. "你知道了."我聽見他鬆了一口氣的聲音:"你真好,月兒,等成親后我馬上娶你為妾." "你要娶的不是我么?"揪痛了心,我如墜冰窟,緊緊抱住他想汲取一絲暖意. "月兒,我要娶的是當朝王宰相的千金." "為什麼?"我的眼淚大滴的掉下來,"你還愛我么?"抬起頭,對上他那雙憂鬱的眸子. 輕撫着我的秀髮,他安撫着我,"只是為了鞏固朝政,不管怎麼樣,我是愛的都不得是你呀,月兒."那憂鬱的眼神愈發憂鬱,顫抖着唇,我幾乎不忍苛責他. 然,我不甘哪! 即使那憂鬱是一片汪洋,我也要做精衛來填平它. 眼淚泛濫成河,我頹然放開圈在他腰間的手,"鞏固朝政可以讓皇上娶啊,反正他要娶多少都不得可以,為什麼?為什麼一定要是你?" "月兒,生在官宦之家的你不會不明白,哪個王孫公子不是三妻四妾,我只是娶兩個.何況皇上已經下旨賜婚,這件事沒有轉寰的餘地了."依然憂鬱的眼神,述說著他的無奈. "你可以反對呀,你是皇上最寄信的皇弟."我無望地抗爭着.第一次覺得那憂鬱是那麼深,而我的翅膀是這般的無力. "沒有那個必要."從他嘴裏吐出冰冷的字眼. 我無力垂下疲累的翅膀,我,終究是做不成精衛.
大紅的花轎,喧天的鑼鼓,九王府迎來了它的女主人,只是王妃不是那個叫明月的女子. 紅紅的燭火,映着我蒼白的臉色,外面的喧囂映襯着這廂的冷清.為自己斟上一杯酒,我澀澀的笑了.人生一世,活着有什麼意思?赤裸裸地來,赤裸裸地去,到頭來也只是黃土一捧,薄酒一杯. 纖纖素手在白綾上打上死結,我含淚了結了我二九的豆蔻年華. 幽幽一縷芳魂飄至地府,我只願來生成木成石,也再不願投胎為人,在萬丈紅塵中歷經劫難. 站在望鄉台前,我再也望不見我深愛的人,再也聽不見雙親哀切的呼喚. 罷了,來到奈何橋上,我捧起孟婆湯,只要喝了它,就忘了那些悲喜哀愁了. "明月,"鐵面判官阻止了我,"你還有四十所陽壽未盡,還有一段姻緣未了,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回去吧!" 我流着淚,"可是我不想活啊!" "傻孩子,忘了吧!"孟婆苦口婆心勸着我,"薄倖痴心,都只是一場空啊!" "那麼,給我一碗孟波湯再送我回去吧."我懇求孟婆. "荒唐!孟婆湯是投胎轉世之人才喝,你回去吧."判官揮一揮手,我萬般不願地飄離地府.
再次睜開眼四周一片漆黑,原來我已被埋葬.心想着這樣也好,就讓我悶死在裏面吧. 誰知開不從人願.盜墓的賊挖開了我的棺木,我直挺挺的坐起來. "鬼啊!"賊人嚇得落荒而逃. 我從棺木里出來打量着我的墓碑,上面書着:愛女明月之墓.閉上眼,我流出了最後一滴為他而流的眼淚,我狠心的愛人哪,至死也沒給我一個名份.罷了,那個痴傻的明月已被埋葬,從今而後,不復相思,心思與君.這世間再沒有明月,只有一個重生的女子---莫相思. 輾轉漂泊數年,直到遇到那個月光般恬淡的白衣公子.終於,我擁有了我的幸福,他是我的夫,我是他唯一的妻,唯一的女人.只是偶爾在月圓的夜裡心中有着微微的刺痛. 又回到了京城,我以為再也不會回來的傷心之地.這才知道,我的夫,竟是首富之子,一個為了醫術而放棄了財富的奇男子,不禁感嘆上天終是待我不薄. 再次遇到他竟有種恍如隔世之感,人還是當初的人,只是有了不同的心境,原以為會掀起驚濤駭浪的心竟平靜得水波不興.抬眼望去,視線交錯中發現他眼中的驚詫,那憂鬱的眼神一如往昔. 我終於明白了,那不是他的憂鬱,那只是我的眼反射在他眼中憂鬱的光芒.那憂鬱如往昔一般深如海洋,只是這次,我再也不做那傻傻的精衛. "這位是..."他的眼中多了一絲苦楚,我卻再不會為他心痛. "內人莫相思."夫回答着. "莫相思,莫再相思~~~"我聽見他低低的吟着. 道了個萬福,我走出大廳,走上曲折的長廊,隱隱有好事的僕人談論着九王爺的舊史. "聽說那明月小姐死後不見了屍身,有人說她化為厲鬼向九王爺復讎." "所以九王爺娶妻必死,至今連子嗣都沒有一個,聽說是他負了明小姐,受到了明小姐的詛咒."
我淡然一笑,都與我無關了,過去種種譬如昨日死. 身後傳來輕輕的腳步聲,微笑着,我向後倒去,我知道我的夫會接住我.因為今日,我是那個幸福的女子莫相思. "聽人說你很像逝去的明小姐."是夫溫和的聲音. "可能吧,不知道." "你知道嗎?你的眼神很憂鬱." "是嗎,不知道." "憂鬱得象一汪深洋." "可能嗎````" 我知道那片海不會太深,只要他用愛來填滿. 時間不要太多隻要一輩子,我便已足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