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
邱麗娟
國立台南大學社會科教育學系
一、前言
清代民間秘密宗教普遍流傳於下層社會,彼時教派林立,其名目可達一、二百餘種之多,堪稱盛極一時。所謂民間秘密宗教系指源自傳統民間信仰,並雜揉儒釋道的思想與儀式,以信仰無生老母為核心,以誦經修行為憑藉,以祈福消災為目的的教派。秘密教派教盛行原因包括內外緣因素,諸如當時的時代背景,以及教派本身的教義、儀式及其所提供諸如民俗醫療、養生送死、宗教福利等社會功能等。1然而,清廷基於政權鞏固與維護社會風氣的考量,視之為「邪教」,予以打壓、查
禁、嚴辦,但教勢仍然難以被根除,往往芟而復生、絕地再起。
根據相關檔案的記載,民間秘密宗教之所以廣為一般民眾接受與其提供的民俗醫療有密切關連。許多秘密教派的教首或師傅多半具有若干醫療知識與經驗,他們經常穿梭往來於各城鄉間替人醫病療傷,趁勢傳教。
歸結秘密教派常用的醫療方式包括捉邪治病、茶恭弘=叶 恭弘療傷、針灸按摩、坐功運氣、念經誦咒、祈福靜養等,有些教派甚至有其獨待的醫病方式,如紅陽教擅於茶恭弘=叶 恭弘治病、八卦教嫻於打坐運氣、一炷香教專於跪香誦咒等。
中國傳統民俗文化有哪些
在上述醫療方式中,尤以誦經治病最為諸多教派師傅採行,此緣於當時各教派教首為了傳播教義而撰有專屬寶卷,種類與數量皆相當可觀,在底層社會流通甚廣,遂成為教派傳教、為人治病的憑藉。這類經卷內容淺顯易懂,不似傳統儒佛道教的經典義理精深,且其文句易於唱誦,題材具故事性,故頗能吸引平民百姓的聽聞傳誦。3由於各教派視經卷為神授信物,蘊含無限神力,故經常為信徒舉辦法會上供活動、誦念經文,藉此向神明禱祝、祈福消災、希冀病癒。然而,究竟秘密教派
師傅如何對患者進行誦經療法與對教派傳播的影響則有待進一步的考察。本文主旨即是探討民間秘密宗教的教首或師傅如何透過誦念經卷的方式為人治病,從中分析其能夠誦經的知識背景、治病過程、患者求醫緣由及其對教派傳播的影響,並希冀以此個案研究,做為了解民間秘密宗教如何以民俗醫療方式吸引底層社會百姓入教的起點。
在資料的引用上以台北國立故宮博物院、北京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所藏的檔案資料為素材,並佐以諸如方誌、寶卷等相關史料以為相互印證。
二、寶卷與誦經活動
(一)寶卷的流傳與種類
明清時期民間秘密宗教向教徒宣教的專門典籍通稱為寶卷,其記載了教首生平、創教歷程以及該教教義、儀式、戒規等方面的內容,以俾於教徒對教派的認識以及做為念經修持的依據。然而,1庄吉發,〈清代民間宗教的源流及其社會功能〉,《大陸雜誌》,第80卷第2期,1991年,頁4―13。2有關秘密教派師傅的醫療背景,可參閱邱麗娟,《設教興財:清乾嘉道時期民間秘密宗教經費之研究》,國立台灣師範大學歷史研究所博士論文,2000年,頁95-100。3高國藩,〈論民間宗教寶卷〉,《固原師專學報》(社科版),1996年2期,頁3-5;車錫倫,〈中國寶卷的形成及其演唱形態〉,《敦煌研究》,2003年2期,頁103-104。4對於清代�z密宗教發展的軌跡,可參考秦寶琦,〈清前期�z密社會簡論〉,《清史研究》,1992年1期,頁53―58。至於清廷查獲秘密教派的案件數量,可參閱王信貴,《清代後期官方對民間�z密宗教之政策(1821�D1911)》,國立台灣師範大學歷史研究所碩士論文,1998年,頁29�D30、70等數據整理。清代官方檔案資料系以批評秘密教派為立場,然地方官員基於查辦需求須奏報皇上,故對於教派活動情形有頗為詳細的記載,乃至於教徒口供,可做為討論秘密教派實情的主要參考資料。寶卷的形成並非因民間秘密宗教而起,其起源主要是由唐、五代變文以及講經文而發展出來的通俗作品。最初的寶卷是佛教向世人說法的通俗經文或帶有濃厚宗教色彩的世俗故事藍本。僧侶藉由這類寶卷,宣揚因果輪迴,以弘揚佛法。此外,寶卷形成過程中,還受到道教勸善書籍如《太上感應篇》、《功過格》等的影響,使其內容更能發揮警世教化的作用。寶卷的體裁與形式日後則被民間秘密宗教加以運用、��效,以做為其宣傳教義的經卷。大約自明代初恭弘=叶 恭弘開始,即出現了屬於民間秘密宗教編製的寶卷,其代表作是於明宣德五年(1430)刊刻的《佛說皇極結果寶卷》7。早期民間秘密宗教的寶卷多以手抄本為主,明成化年間,官府在山西鎮壓王良、李�起事時,即追查出88部官方認定為「妖書圖本」的經卷。至明中恭弘=叶 恭弘以後,隨着民間秘密宗教的蓬勃發展,各種教派林立並生,各教派的祖師為了傳教起見紛紛撰寫經卷,幾乎可謂「每立一會,必刻一經」,因此經卷的名目繁多,四處流布。由於此時最先刊刻的經卷是無為教教首羅清所作的《五部六冊》,該經卷第四、五部的名稱為《正信除疑無修證自在寶卷》、《巍巍不動泰山深根結果寶卷》,因皆帶有「寶卷」的字樣,所以其他後起教派編印的經卷亦紛紛��效以「寶卷」命名,於是「寶卷」這一名詞幾乎成為民間秘密宗教經卷專用的稱謂了。
至於明代中末恭弘=叶 恭弘以後,民間秘密宗教之所以能夠大量撰寫刊行寶卷緣由,有部份原因系它們得到上層社會的經濟援助有密切的關連。由於有些教派能夠能得皇親貴族的支持而得到靠山,有些教派則是得到太監的信奉,他們因而提供教派充分資金與印刷條件8。例如紅陽教教首飄高祖師於萬曆年間進入京城之後,即竭盡所能地結交內廷太監,諸如御馬監程公、內經廠石公、盔甲廠張公等人。紅陽教透過內經廠石公的協助,使其經卷得以在內經廠刷印,故該教印造的經卷種類甚多,數量龐大,而其印刷裝幀更是精美考究。這類由內經廠特製的經卷,不僅有黃色龍圖錦緞封套,其內經文多為大字摺裝本,墨色清晰,紙地厚實,並書寫對皇朝、皇帝的讚頌文字,附有描繪行功入道情景或歷史故事的版圖,堪稱寶卷中的精品
然則,如進一步探究明清時期秘密教派經卷能夠廣布民間,則與其內容淺顯易懂,不似佛經義理高深奧妙有關,故較能為識字不多的下層社會群眾接受。清代地方官員黃育�F對於這類經卷深惡痛絕,曾著書嚴厲批評,他評析前者內容粗鄙、未若後者語意精微,其論道:噫,邪經種種皆假充佛說,以惑愚民,而總以建立道場,上供誦經為要務。不知佛教有《金剛經》、《心經》、《愣嚴經》、《法華經》以及《大方廣佛經》、《大般涅��經》等不計其數。細玩語意,皆有精微道理,切實工夫。佛留此經欲使人知精微道理,以做切實工夫,並非專為建立道場計也。後世俗僧欲藉此為�b口之計,謬稱建立道場上供誦經,以求懺悔,即能免罪消災,增福延壽。邪教因此遂將佛經所言道理工夫,概置不顧,而惟藉建立道場,以為聚眾傳徒貪財貪色之計。其不念佛經者,以佛經語意深奧,人既不會聽,己亦不會念,難以做人樂從也。其捏造邪經者,以邪經隨便亂談,其事既極怪異,其言又極粗鄙,方能引人入會也。其捏造邪經而假充佛說者,以愚民皆信佛,不暇辨其真偽,已願拜為師徒也。
由於秘密教派經卷內容較佛經簡易,可以做為不諳佛門哲理的平民百姓做為祈福消災、禮佛拜懺活動的依據。再者,其文體多由韻文、散文相間組成,易於唱誦,且題材具故事性,更能吸引一般大眾的聽聞傳誦。黃氏對此現象亦曾貶斥道:然則造邪經者系何等人?嘗觀民間演戲,有��腔班戲,多用《清江引》、《駐雲飛》、《黃鶯兒》、《白蓮詞》等種種曲名,今邪經亦用此等曲名,按拍合版,便於歌唱,全與��腔班戲文相似。又觀梆子腔戲多用三字兩句、四字一句,名為十字亂談,今邪經亦三字兩句,四字一句,重三覆四,雜亂無章,全與梆子腔戲相似。再查邪經白文,鄙陋不堪,恰似戲上發白之語,又似鼓兒詞中之語,邪經中《哭五更曲》卷卷皆有,粗俗更甚,又以民間打拾不閑、打蓮花樂者所唱之語…閱邪經之腔調,觀邪經之人才,即知捏造邪經者,乃明末妖人,先會演戲,而後習教之人也。以演戲手段捏造邪經,甚至流毒後世,雖盡法懲治,而習染既深,急難挽救,深可恨也。
從黃氏的言論中,可以了解秘密教派經卷文句淺白、敘述生動,且易於朗朗上口,與傳統戲曲腔調相類似,使民間百姓在聽誦經卷過程中產生興趣、共鳴,亦具有娛樂效果。然而,由於官方對民間秘密宗教的排斥、取締,亦視寶卷為邪說、妖書,如嘉慶18年(1813),嘉慶皇帝諭言:「奸民唱為邪說,煽惑愚民,其經卷鄙俚不通,俗陋已極,不但諸子百家難相比擬,即佛經道�U,亦去此甚遠。其年號皆前明之時,竟系彼時亂民所造。潛藏窮鄉僻壤未能搜出焚毀,貽害至今」。13因此每當官方查獲教案時,即將它們��誦的寶卷予以沒收、焚�S。如嘉慶年間清廷於直隸查獲紅陽教教案,搜出該教誦讀的經卷39種14。道光年間黃育�F在河北巨鹿知
縣和滄州知府任上,配合政令鎮壓邪教,他調查出其轄區經卷數量甚多情形:「再查滄州興陽鎮為明宗創教之地,羊兒庄、浮河鋪皆與興陽鎮相連,爾時邪教最多,故造經亦最多。而窺其取義,不過多造一經即多立一會,以求決快其奸騙之心也」。15由於他积極查辦教案,故先後從兩地查獲寶卷68種。如從清代前期官方查獲寶卷的案件中,亦可得知民間秘密宗教誦習的寶卷書籍種類相當龐雜。除了自身編製的經卷外,亦包含有不少的佛經,同時各教派使用的經卷亦有共通或是互相流通的現象,如《皇極金丹九蓮正信皈真還鄉寶卷》即有紅陽教、清茶門教、白陽教、金丹門圓頓教、先天教、大乘教等教派誦習;《泰山東嶽十王寶經》即有紅陽教、大乘教等教派的誦習。容具有拯救、靈驗作用。秘密教派認為教徒只要虔誠誦經,呼念眾神名號,祈求法力無邊的神�o慈悲援助,即能兌現祝禱的願望。因此秘密教派經常舉辦做會上供、燒香念經、拜懺吃齋等活動,以達到祈福消災、謝神還願、發喪薦亡的目的。
這類誦經活動通常是由秘密教派教首或師傅號召教徒多人定期做會舉行,如紅陽教向來注重道場儀式、擅於齋醮祈禱,故該教寶卷內有許多提供齋醮壇場使用的經懺科儀,頗能吸引一般民眾參与。如乾隆23年(1758)間,紅陽教教徒桑文因覺家中不太平安,憶起其故祖父在世時常供佛念經,並無災�,所以遂召集10位信徒,��照舊規每年5月16日、11月16日為紅陽生故日期,各出小錢100文,上供念經,輪流做會,以祈保平安。19又如嘉慶、道光年間,紅陽教教首周大與其教徒定期做會誦經,為當地村民祈福消災,清廷大學士曹振鏞即曾奏稱:周大即周應騏,籍隸大興,在東直門外薛店庄居住……該庄民人王二樓系紅陽教會首,周大自幼隨從習教入會,嗣王二樓於嘉慶二十三年間病故,周大即接充會首……該處有菩薩廟系道人謝八看管,每逢正月十四、五、六等日周大與戴雲隴、甄士義、甄連、高才庫、僧燈明同日在菩薩廟前殿念誦《源留經》,二月十九日念誦《菩薩送嬰兒經》,五月十三、六月二十四日、十二月初八等日念誦《伏魔經》,均係為本庄人祈福消災,所念經卷周大交給謝八收藏菩薩廟內。從上述奏言中,可知周大教內的誦經活動頗具制度化、且與當地佛寺僧侶互動良好,經常共同舉辨做會活動。紅陽教除了為村民舉辨誦經祈福活動外,亦為病癒的村民念經還願。如嘉慶年間,直隸束鹿縣有一支由馬楊氏所組織的紅陽教,其成員以寡婦為主,平日教誦《伏魔經卷》。時有村民楊思隴之母房氏病癒,遂邀請馬楊氏等人攜帶經像、木魚等物,至其家中念經還願。事實上,類似紅陽教這種做會誦經組織在一般民間頗為常見,如嘉慶年間,直隸村民梁好禮承繼其父的五郎會,號召村人參與誦經活動,以為人祈福消災、酬神還願,清廷大學士曹振鏞即曾奏稱:梁好禮籍隸安肅縣……梁好禮故父梁畛生前與已故民人李秀等供奉彌勒佛,念《皇極卷》,因鄉俗傳聞彌勒佛系完縣五郎村人,隨起立五郎會名目,梁畛自充會首,並先後教給梁好直、李天旺念經……嗣梁畛於嘉慶十二年間病故,遺有佛像經卷,梁好禮即接充會首……梁好禮又轉邀村人李祥、李均……張義、王起花先後入會……每年四月初八、六月初六、七月二十等日,村人斂錢搭棚,供奉神牌,延請梁好禮轉邀梁好直等三人念誦《皇極經》,李祥在場幫打樂器,為闔村祈福消災。嗣有村人俎麻子、俎洛安於收麥后,邀請梁好禮轉邀梁好直等到家念經上供酬神。又有村人村民李自有、盧聖基、梁貴及其子梁六五等,俱因家有病人,先後到梁好禮家佛前許願求籤,病癒后仍至梁好禮家佛前上供還願,邀請梁好直等念誦。
五郎會的誦經活動與村民生活十分貼近,舉凡村民的祈福法會、�b物收成酬神、病癒上供還願,皆由該會成員念誦《皇極經》以為人禱祝。此外,另有些誦經組織更提供念經送喪功能,
村民料理喪事。如道光年間,籍隸直隸大興縣人的紅陽教徒李自榮,曾向同村人張二學念《泰山源留經卷》,日後則與若干信徒組成敬空會,為村民薦亡、祈福、還願等。該會的誦經活動據清廷大學士曹振鏞奏稱:
道光元年間,李自榮因村人染患時疾,多有病故,並無僧道念經追薦,隨商允田懷得、李成玉起立敬空會,醵錢製備神像、法器等物,念誦地藏�鸝冢�並源流等經,為人薦亡,俱不索謝。並於每年正月十五、二月十九、四月初八、十月十五等日,在該村龍王廟內望空向故尼敬空禮拜,念誦經卷,為村人祈禱……李自榮又陸續邀允張紅亮、李幗泰、郭成隴及伊子李名亮入會,教念經卷,並吹打法器,均無師徒名目,人皆稱李自榮等為紅陽道人。本年正月十五日有河津營村人楊四因病癒還願,允同村廟內道士李玉邀李自榮等至廟念經。23
綜而言之,明清時期民間秘密宗教經卷以文句淺顯、敘述生動、易於唱誦等特點吸引廣大民間百姓聽聞念誦,故其種類與數量皆十分可觀。這類經卷系諸多秘密教派舉辦宗教活動與勸善修持的依據,故其經常以做會念經方式為人祈福消災、許願酬神、發喪薦亡等,藉此吸引許多民眾參与教派活動,以俾於教勢的擴展。
三、寶卷對誦經療效的記載
民間秘密宗教誦經活動旨在為人祈福消災,故對於經卷的神力甚為敬重,深信透過虔誠誦經,可召喚神明解除病痛,並強化教徒誦經治病的信念,藉此引人入教。如大乘教師傅馬行情系江西贛縣人,他於嘉慶22年(1817)以入教念經能夠祈福延壽的說詞,勸誘興國縣人王上材拜其為師。馬行情傳授的教法有十二步,其中的第二步名為「大神」,可以保佑疾病痊癒。
又如道光14年(1834),湖南衡陽縣民眾譚如南、何賢湖因因患病延請大乘教師傅劉偕相診視,劉民遂以茹素念經可卻病消災的說詞,收譚、何二人為徒,併為其取法名,傳授《慈航普度報恩經》、《達摩問答》等經語。事實上,不僅秘密教派於認為誦念經卷具有治病功能,此功能亦可見諸於各類宗教派別,即系透過念經、禱祝方式,使患者產生「願力」,具有身心安頓的功效,而得以醫愈其病症。如一手創立太平國的洪秀全相傳曾經為人宣卷治病,據《盾鼻隨聞錄》載:「(洪秀全)以宣卷治病度日……(道光)二十五年投入會教,適洪德元病疫死,遂冒其姓代為教首,在桂林、平樂等處,仍以誦咒治病為名,村民疾病,往往得愈鬨動一時」。此外,佛教經卷中提及誦經可免病痛的內容,諷誦經卷是寺院出家人的常課,也是一種修持法門,認為誦經具有「不可思議」的效果,可產生神秘的感應,即在神聖儀式操作中展現語言的感染力量,而能治癒疾病。29如《法華經》〈安樂行品〉雲:「讀是經者,常無憂惱,又無病痛」敦煌寫卷「患文」雲:「以此功德,念誦福因,先用莊嚴患者即體,惟願四百四病,藉此雲消……身病心病,即日消除」等。31因此當民眾患有疾病,亦會��誦佛經求助,如嘉慶21年(1816),直隸總督方受疇曾奏稱:「因嬰添誠所住村莊鄰近武邑縣屬北石村,該村有寶山寺一座,俗名大寺,住寺僧人大通,向系安份焚修。附近村民有幼年多病者,即在大寺寄名為僧,認大通為師,以冀易於長養,並非邪教……(嘉慶)十七年間,郝太來因母病醫治未痊,在大寺上供許願,拜《大悲懺》三年,每年系九十月內請僧人大通至家念經,三日所念俱系《觀音金剛經》」。
至於道教方面亦認為「誦經」有多重功能,既可表明信徒對於道教神靈的虔敬之心,以及奉行道教戒律和真義之意,從而希望召喚靈以解疾治病。
特別是信徒如能虔心誦讀道經多遍,更可以愈病,發揮「心開神朗」、「卻邪除妖」、「真精入體」作用,尤其是該教靈寶派更十分強調奉誦《靈寶經》的醫療養生價值與效果。、
道經如《太上黃庭內景玉經.上清章》即雲誦經功效:「詠之萬遍升三天,千災以消百病痊」。
另在《靈寶無量度人上品妙經》中更具體闡述誦經多次的神奇療效,其書雲:
元始天尊懸坐空浮五色獅子之上,說經一遍,諸天大聖同時稱善,是一國男女聾病耳皆開聽;說經二遍,盲者目明;說經三遍,喑者能言;說經四遍,跛�z積逮皆能起行;說經五遍,久病痼疾一時復形;說經六遍,發白返黑,齒落更生;說經七遍,老者返壯,少者皆強;說經八遍,婦人懷妊,鳥獸含胎,已生未生皆得生成;說經九遍,地藏發泄,金玉露;說經十遍,枯骨更生,皆起成。是時一國是男是女莫不傾心,皆受護度,鹹得長生。
在民間秘密宗教經卷中亦有如同上述道經所云,開示信徒必須虔誠誦經,則可解除病痛,消災獲福。如紅陽教向以經卷數量眾多著稱,其間即有多部經卷提及誦經治病的內容,茲試舉數例說明之:
《弘陽教佛說鎮宅龍虎妙經》中即宣稱:「當人有財得難,胃管不通,飲食不進,性命難存,命請師長、弘陽道人,如慈早赴壇中,焚香請祖,稟告真空。三鋮祖母發大慈悲,飄高老祖顯化金身,降至壇內,救度眾生,拔苦救難,病好離身」。《銷釋混元無上普化慈悲真經》:「善有善男子、善女人,誠心轉念,念念不空,求佛禮懺,解削冤根,修齋設醮,祖母遙聞,上供獻茶,供佛及僧,香花凈土,三界同聞,稽首上請,三世諸佛……慈悲普照,救度群蒙,削除重罪,解冤業根,瘟□不染,拔去愆龍,四時無病,八節康寧、
見世安樂,過去縱橫,皆大歡喜」。
《銷釋混元紅陽隨堂經咒》雲:「倚托聖祖所靠真空,消除災障赦罪名。哀憐攝授護祜兒孫,疾病凶禍化無蹤。惡事消散吉星臨門,增福延壽保安寧……三皇聖祖十代真人,救濟男女萬病根。滿空聖眾一切諸神,依咒持誦萬靈神。解厄救苦保命護身,願求弟子出苦輪。罪業消除災難離身,證果朝元赴天宮」。
《銷釋混元弘陽明心中華寶懺》:「是時混元老祖度人悲愍,廣大誓願弘深,講談宗教洞演靈音……圍繞周遭各生歡喜,咸聽妙法,是時祖師定觀光,現諸真來,迎端整佛,相談演龍章法,演說一遍,諸真合掌;演法二遍,聾聽人語;演法三遍,啞者能言;演法四遍,跛者能行;演法五遍,發白反黑;演法六遍,大病即安;演法七遍,老壯即強;演法八遍,妊婦雙全;演法九遍,牢獄免坐,即蒙解脫;演法十遍,地獄餓鬼即得往生。是時一切眾生,莫不傾心讚揚無上妙法」。
總之,紅陽教中人士相信透過做會誦經,呼念諸佛、菩薩和老祖的名號,祈求神明施展法力護佑其身體,即可治癒疾病,因此該教向來對於法會活動極為重視。《銷釋混元弘陽明心寶懺.中卷》提及做會念經可以除災獲福,獲得治療疾病的福報:
若有善男信女,早晚虔心啟建弘陽聖會,或一日、二日、三日,命請弘陽道眾講演五部尊經,禮拜明心寶懺,解釋千愆,蠲除災難,福降禍散,百祥來臻,壽命延長,免諸瘟疫,形神俱
妙,與聖合真……若有善男信女,修奉弘陽聖會,稱揚諸祖名號,度脫九玄七祖,證聖成真,安然自在,若帝主官僚人民居士長者,有諸災難、疾病纏身,建啟弘陽道場,燃燈燒香,虔誠禮拜,歸依弘陽,所有恆沙罪業實時消除,皆得解脫。相對於民間秘密教派經卷強調誦經可治病消災的說法,清代官員黃育�F則大力駁斥,如他批判《銷釋混元弘陽明心中華寶懺》所述誦經多的神效:「猶謂一說法而諸祖皆至,一演法而聾能聽,瞽能視,啞能言,跛能行,病即愈,老即強,即使真正佛祖說法演法,未必如此靈應,況以罪大惡極天所必誅之人,謂說法演法而靈應如此,無是理也。」
對於《明心寶懺》所述做會消災的內容則批評曰:邪教有《混元紅(弘)陽明心寶懺》上中下三卷,總言苦海眾生三毒孽深,十惡障重,死後打入地獄受盡苦難,永無出期。若請紅陽道眾啟建紅陽道場,或一日二日三七日,禮拜《紅(弘)陽明心寶懺》,即福降禍散,百祥來臻,歸依世間大慈悲佛……彼世之誦佛經以求懺悔者,免罪與否本無可稽,又況邪經妖妄悖謬,全無情理。即如此懺三卷中,每卷念佛號三遍,每遍有佛號數十,其實皆虛捏,並無此佛。虛捏之佛豈能保佑,偽而愈偽又將誰欺?今飄高謂啟建道場止一二三日,即能消災免罪如此之速者,實欲誘世間愚民使之皆入教,常做會,以快其聚眾斂錢之心也。句句哄人,不可信也。
然而,儘管黃氏對於秘密教派經卷內容嚴厲批判,卻無損一般民間人士對於秘密教派誦經祈福療效的期待,不斷參与其宗教活動。如以長生教為例,其創教教首汪普善曾遺有《天生寶懺》,聲稱念誦此經懺可以延年,因此當教徒患病時,往往聚集教中人士共同念誦經卷,以祈病癒。
乾隆年間,江蘇地方官永德曾奏稱長生教徒聚集念經拜懺情形:
又嘉興縣查獲奉教之王懷德等,緣王懷德之兄王明懷在日多病,吃素念經,與同村人金敘壬、楊敘良即在明懷家內共起念佛會,名為長生齋,未經另設齋堂。每逢正月初一、三月初三、九月初九,同金敘壬、楊敘良………拜誦《心經》等經,亦各出錢米以為香燭飯食之費。二十六年王明懷病故停止。至三十二年間,王懷德患病,金敘壬復言吃素拜佛,可以卻病延年,王懷德即續伊兄長生教懺會,其隨同拜佛者,仍系金敘壬等十人,又有伊戚徐方恆、徐世龍亦來隨同禮拜,此嘉興縣王懷德等在家私拜懺會之原委也。
從此奏言中,可以反映民眾患病時會訴諸於宗教力量來治療,因此當長生教教徒王明懷、王懷德兄弟二人在患病時,皆是相信誦念《心經》的效力,希冀透過吃齋念經、邀集眾人舉行懺會方式以祈求病癒,說明民眾對於誦經療法仍是相當信服的。
總之,民間百姓對於秘密教派經卷的治病療效頗為信服,無論是出自於經卷的告示或是教中師傅宣場。因此,當他們患有疾病時,即求助於教派師傅,遵照經卷開示,集眾做會,虔心誦經多遍,以期神明法力降臨,解除病痛,獲得福祉。
清代民間秘密宗教的誦經療法(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