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障
逢寒暑假,他都要去名山大川寫生作畫。
這一次,他來到堪稱勝景的搽耳山。面對眼前的懸崖峭壁、參天古木、飛瀑流泉,他不禁喜出望外,當即在此支起簡易帳篷住下來,日出而作,日落而歸,作畫不輟,流連忘返。
近日,他注意到巍峨的西峰峰巔是搽耳山最早沐浴晨光的地方。在那裡畫日出,無疑是最佳選擇。
這天拂曉,晨光尚濃,他就背上畫夾走出,直奔西峰而去。
走着,走着,忽聞,潺潺流水聲。原來是一條小溪擋住了去路。溪寬數尺,奮力一躍,似乎可以越過;入溪趟水,似乎可以涉過。然而晨霧朦朧,數尺之外,土石草木皆影影綽綽,虛實莫測,他不敢貿然過溪。正猶豫間,見身旁有被雷電劈斷的數株松柏,便用以搭橋。並列三五根樹榦后,尺余寬的小橋鋪成。於是,過溪便無驚無險,如履平地了。
由於一路順風,時間充裕,他趕在日出之前登上西峰,一幅搽耳山日出的水彩寫生,轉眼間就完成了。
待朝陽驅散山間霧靄之後,他欣欣然哼着小調蹦蹦跳跳地沿原路下了西峰。
當他來到距小溪十來步遠處,不由得笑了。
他笑他太膽小了,眼前的小溪太微不足道了。
它寬不過一大步———一抬腿就能過去,可他今天清晨居然還在溪上架起橋來。真是多此一舉。
然而,待他走到他架設的小橋旁,正要抬腿走回去,卻怎麼也笑不出來了。他怔住了,他倒吸了一口冷氣:乖乖,這腿下邊哪兒是什麼小溪?這裏原來是搽耳山東西兩峰之間的一線天哪!
他不由得倒退了一步,又一步。
被他驚慌的雙腳碰滾下去的石頭,過了幾分鐘之後,墜落谷底的響聲才傳上來!
他不由得又倒退了一步,又一步。
他獃獃地看着“小溪”上平鋪着的樹榦,看着樹榦上面他今天早晨大步走過時的腳印……然而此時,他不僅未能從這座橋上走回去,而且連在這兒多站一會兒,多看一會兒的勇氣也沒有了。
因為他的雙腿在不由自主地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