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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色浪漫

麥色浪漫

時間:2021-07-08 作者:未知 編輯:小故事

  她騎着車,穿行在麥浪中。滾滾的麥浪,如同此起彼伏的波濤。她恰似一恭弘=叶 恭弘小舟,游曳在熱夏的碧波蕩漾中。
  
  她輕輕踩着車,緩緩前行。她的耳邊迴響着清脆稚嫩的童聲:“麥老師再見!”“麥老師,我愛你!”不是一聲,是一聲接着一聲,一片接着一片,此起彼伏着,像眼前的麥浪。孩子們哭了,她也哭了,淚水成溪。她想放聲大哭,但她是老師,是孩子們的偶像,她不能哭得一塌糊塗。所以她沒有哭出聲來,她的聲音在胸腔里鳴響。
  
  她和山村的孩子們打交道四五年了。她喜歡孩子們的聲音,喜歡那一聲聲的親切,喜歡那一聲聲的期盼,如同一首兒歌,清脆如鈴,純凈如月,甜美如蜜,稚嫩如水。
  
  她不姓麥。她怎麼姓麥的,不記得了。她只記得,剛到幼兒園做教師的時候,有個知心姐姐對她說,你真漂亮。她笑笑,我皮膚黑。知心姐姐說,不是黑,是麥色,小麥的顏色,多浪漫多喜慶的顏色啊。知心姐姐就叫她小麥,接着家長們叫她麥老師,繼而孩子們也叫她麥老師了。
  
  但是,這美妙的童音,親切的稱呼,從此只能在夢裡流連了。她的車速慢下來,將車子停下,站在路上,對着麥穗發獃。麥穗鼓鼓的,像身懷六甲,就要分娩似的。她剝開一粒,放在自己的手臂上,麥粒和手臂的色彩渾然一體。
  
  她是在山村長大的,她不捨得離開山村。
  
  可是,她要離開了,哥哥讓她去南方,還是做幼兒園老師,那邊的工資是山村的三四倍。她不捨得離開,可父母和哥嫂們都讓她去,她不得不辭了這裏,明天就去南方了。
  
  對着麥浪,她怔着,暇思着,耳邊是連成一片的呼喚。這回,她再抑制不住,向著田野大哭。
  
  她進了南方的幼兒園,帶小班。又回到孩子們中間,她好似一尾魚,在水中盡情嬉戲。她相信她很快就能和這裏的孩子及家長們打成一片,找回失去的童話世界。
  
  但事情並非她想象的那樣。她是作了許多努力的,然而這裏的孩子與山裡的孩子不同,家長與山裡的家長也不同。孩子們不叫她麥老師,叫她老師。家長們也不叫她麥老師,也不叫小麥,叫她小黑。起初她沒聽懂,以為叫小麥,後來才聽出是小黑。為什麼叫小黑呢?她問同事艷艷,艷艷說,大概因為你長得黑吧。嘻嘻嘻,她笑,笑得心痛。她知道自己黑。記得在山村時,家長們和她比黑,說我們才黑呢,你不黑,你看上去又健康又漂亮。
  
  學校里排舞蹈,沒安排她參演。那時在山村裡,她是台柱子,表演的舞蹈令家長和孩子們贊不絕口。可在這兒,別說是台柱子,連參演的機會都沒給她。她太黑了,她知道。她的同事個個唇紅齒白,沒她這麼黑的。她們跳的舞時尚,活力,具青春氣息。
  
  她的普通話不算差。但艷艷提醒她,說話柔點,學學這兒的普通話。這兒的方言很柔,這兒的普通話帶着地域特色,很好聽。這裏的家長說你的話雖然標準,但不好聽,怕小孩模仿了你的話;更擔心你的話太硬,聲音大點兒會嚇着孩子。她明白了,難怪學校安排她的課很少呢,是家長們不太願意。
  
  夜裡,她第一次捂着被子哭了。她一時找不到北。在山村時,沒人介意過她的黑,也沒人介意她的普通話。山裡的家長和孩子們都喜歡她,愛看她跳舞唱歌,因為她對孩子們好,和家長親。她在家長們的眼裡,是最漂亮的,有說像黑牡丹,有說像黑鬱金香。她們不太會比喻,只能用有限的並不恰當的詞彙來讚美她。她也一度以自己的膚色驕傲。她的膚色有着濃郁的鄉村色彩,她屬於山村。
  
  她開始懷念山村,懷念那些美好而浪漫的時光。多少回她在夢裡,夢見了山裡的孩子和家長,夢見自己為他們跳舞,贏來了喝采和掌聲。多少回她在夢裡,夢見孩子們來南方找她了,要她再回到那個小山村。等醒來時,她的枕巾濕了一片。
  
  她開始動搖了。她感覺自己的內心有一片天空,兩股氣流在涌動,一股寒流,一股暖流。暖流來勢兇猛,幾乎佔據了她的整個心靈。寒流步步退讓,快要從她的內心消失了。她知道,現在,只要來自暖流方的任何力量,都會將她捲走。
  
  不久,她收到了一份快遞,來自小山村的,裏面有許多稿件和照片。她看着,哭着。她沒看完,就放聲大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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