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的東海岸，經常可以看到一隻小鳥，“咻——咻——”地一聲聲叫着。它的容貌像烏鴉，長了一身黑羽毛；差其餘是它的頭頂帶着花紋，口喙是白的，腳趾則是紅的。

這隻鳥，飛翔在一望無際的海面上，看起來只是一個小小的黑點。然則，當浪潮霹靂隆地衝上岸時，險些所有聲音都給掩飾了，只有這隻黑鳥的啼聲，不只沒有消逝，反而可以傳得很遠，而且聽得清晰。

“咻——咻——”

於是海邊的人就叫它“精衛”。

精衛天天做的事，和它的啼聲一樣稀奇。天天，它嘴裏銜着石子、腳上還抓着根木屑，丟進咆哮的大海里去。丟完，它又飛到山裡再撿，然後再丟；一天里很少有休息的時刻。

它那張銜石的長嘴，像雪一樣白、像石頭一樣硬，不外你知道嗎？這嘴原來不是這麼雪白、這麼堅硬的，而是柔軟、微紅，是一位少女的嘴唇，而它那對長滿黑羽同黨，則是少女康健的雙臂和靈巧的雙手。她不是善通人家的孩子，在釀成黑鳥前，她是炎帝的小女兒。

炎帝最疼愛她，總喚她“女娃——女娃”。女娃天生一張叫人忘憂的臉，可是她愛做的事，卻常讓炎帝憂鬱。有時她一溜煙，就不知跑哪兒去了，害得炎帝四處找不到她。

有一回，女娃無意間，跑出了家周圍的森林，驚訝地發現一片望天南地北的大海。www.

她禁不住往海的偏向走近。逐步地，山丘、樹林都被女娃拋在死後；打在岸邊的浪花，則看得越來越清晰了。

女娃面臨着這片深藍色的海洋，深深地着迷了。她似乎沒注重到降低的浪濤聲里，有一股重大而神秘的氣力；而迎面而來的海風，除了有點鹹鹹的濕氣以外，還稀奇帶着一股腥膻的味道。

什剎海的傳說

女娃雙腳踩在細細軟軟的沙地上，很快就開心地玩起來了。她有時刻追逐海浪，有時刻堆砌沙子，完全忘了時間，也沒覺察海水越來越向她靠近。

一轉眼，海水完全變了，浪頭挺得很高，而且發出猛烈狂野的聲音，連天空都釀成陰森的灰色。

當一股巨浪潮從女娃背後撲來的時刻，她正把沙地上的一朵野花摘下來，插在頭上。海浪把她卷離沙灘，帶進大海。

海的氣力好大，驚慌的女娃使出全身的氣力，用細瘦的手臂一次又一次往岸邊划，但海浪卻一波接一波，易如反掌地把她推回去。

女娃掙扎得再也沒有氣力了，可是她照樣不死心，“我要回去！”她一直地在心中吶喊。就在她只剩下最後一絲氣息的時刻，她似乎看到了炎帝就在她眼前，於是她放聲大呼，似乎獲得一股偉大的氣力。

霎那間，海水鬆了手，女娃以為自己已經飄飄地脫離了水面。

她激動地嘶喊出來，可是，聽到的卻不是自己的聲音。她再喊——“咻咻”——照樣一樣生疏的聲音

這時，她才覺察，自己的嘴、身體、手、腳，已完全釀成鳥的樣子。頭上還留着一小撮帶有花紋的羽毛。

她閉上眼睛，似乎又聞聲炎帝呼叫她的聲音。於是她拍着單薄的同黨，奮力飛向她通常熟悉的山林。山裡的樹仍像以前一樣，在風中搖晃，可是她再也跟以前紛歧樣了。

她越想越恨，而且大海那麼兇惡，不知道另有若干人會跟她一樣。於是她停下來，銜起山中的石子，轉身又向大海飛去，將石子丟進那眾多無邊的大海，還立誓：不填平大海，決不回家。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精衛始終在西邊的山林和東邊的大海之間往返，一顆一顆地把小石子投入海中。它玄色的身影，在一望無際的海面上，顯得十分細微。然則，每當大海示威似地向天下咆哮的時刻，精衛也絕不示弱地發出它的啼聲。也只有它的“咻——咻——”，劃破了海浪，傳得好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