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身贖釵的美少婦
戲約無悔
三春班是寧安縣城內響噹噹的雜耍班子,班主錢三春自幼追隨名師苦練雜耍身手,20歲便獨自支持起三春班,至今三春班的威名已經是無人不知。
自古雜耍藝人練的大多是虛架子,什麼口吞火鏈、胸碎大石、銀槍刺喉,都是中看不中用的虛招,可錢三春卻是實打實的真功夫。昔時他曾經拜過一位氣功師傅,練過一手名為“金鐘罩”的氣功,只要在演出時全身運滿真氣,身上便犹如罩了件鐵衣,槍刺不透,刀砍不傷,而他最特長的即是“滾釘山”了。
作甚滾釘山呢?就是在演出時,讓人用繩索捆住四肢,塞住嘴巴,使得演出者不能掙扎作聲,以示沒有作弊,然後將哿演出者裝入一條麻袋中,四個大漢抬着麻袋的四角,用力往釘滿八寸鐵釘的木板上摔打。早年間,這滾釘山本是一種懲治囚犯的酷刑,一樣平凡人別說是釘板,就是往平地上摔打幾十下,人也散架了。可運氣使用金鐘罩的錢三春,在釘板上被摔打得上下翻飛,甚至最後麻袋被釘子扎得稀爛,他人卻依舊平安無事,毫髮無傷。
三春班平時的戲約、戲單排得滿滿噹噹,遠近的達官顯貴家裡辦個什麼紅白喜事,全以能請到三春班為榮。通常三春班所到之處,戲院都擠得爆棚,一兩白花花的銀子一張戲票,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告罄。人們不為其餘,只是想爭睹餞班主的滾釘山特技,哪怕是百里之外的人家,探問到三春班在那裡演出,也會千方百計趕到捧場。
俗話說人一着名架子就大,錢三春也不破例,平時他容易不登台,只派幾個約請來的名角和徒弟上台,除非有朱紫出頭相請,他才登台一展身手。
這年,臨縣的陶老太爺要做六十大壽,陶老太爺的兒子派人來約請三春班去演出。通常里錢三春極愛逢迎顯貴,這陶老太爺的兒子在京城做官,一聽能逢迎到京官,他趕快推掉當日的戲約,命人立刻打馬套車。
這時錢三春的大徒弟說:“早在三天前,咱們就收了三十里鋪劉秀才的戲約定金。這會又要去陶老太爺家,生怕劉秀才不幹吧?”錢三春知道這個劉秀才無權無勢,只是由於劉母病重,死前想看一場三春班的雜耍,劉秀才這才東挪西借,湊了一場戲錢。錢三春皺了皺眉頭:“你告訴劉秀才,就說三春班暫且有戲約,不能前往了,拿雙份定金還他就是丁。”
不意大徒弟走後不久,便捧着定金吲來了。他說劉秀才雖然窮,脾性卻很倔,認定三春班收了定金,就一定要守約,定金他是死活不會收回的。錢三春一聽,心裏有氣,一擺手說:一個窮秀才有啥了不起的?不管他。”說著,依舊命人摒擋道具,準備去陶老太爺家。
紛歧會兒,劉秀才氣喘吁吁地跑來了,瞪着眼問錢三春,為何要毀約。錢三春只好找捏詞:“哎呀,着實是負疚,由於班裡暫且有急事,不能如約前往,還請見諒呀。”
劉秀才忙問是啥急事,錢三春吞吞吐吐地說是私事。不意,劉秀才冷笑着說:“去逢迎京官,果真是好大的‘私事’呀。”錢三春老臉一紅,不禁惱怒地說:“既然你知道是給陶老太爺祝壽,就應該明了民不與官爭的原理。你的定金就在桌上,拿上趕快給我走人。”劉秀才還想再爭執幾句,錢三春卻拂衣進了屋。不出幾天,劉母由於沒看上三春班的戲,抱憾離世,劉秀才揚言要給錢三春一點教訓。新聞、傳到錢三春耳里,他譏笑道“一個窮酸秀才,我倒看他耍什麼名堂。”
轉眼到了中秋佳節。一日,寧安縣孫縣令打發衙役來請錢三春,說縣衙里來了位貴客,早就聞聽三春班的威名,因此想請錢三春去演場雜耍戲。錢三春早想結識孫縣令,一直苦無蹊徑,現在正好藉機逢迎一下。於是他一邊打點器械,一邊詢問衙役,縣衙來的貴客是啥來頭。衙役笑着說:“聽說是個廚子。”廚子也算貴客?可既然是孫縣令有請,錢三春也欠很多多少問。
到了縣衙,戲檯子早已經搭好了,孫縣令說:“今日要屈駕錢班主親自登台了。”錢三春忙抱拳說三生有幸,之後他命班裡的角色們準備上妝登台,自己則來到後台,讓隨行的廚子給他熬參湯。
百無一用是書生
原來,在演出滾釘山時,運氣聚氣是最要害的環節,金鐘罩全憑一股氣,才使得全身如鋼筋鐵骨,不怕釘子刺扎。而人蔘是補氣提氣的上品,因此錢罩春每次登台之前,都要喝上一碗參湯。
登台後,錢三春往台下一瞧,發現有個乾瘦的中年人正陪着孫縣令言笑,在他身前,則停着一頂綠呢小轎,轎子里似乎坐着什麼大人物。錢三春大感意外,心想廚子一樣平常都是腦滿腸肥之輩,這個廚子怎麼像是餓死鬼托生?更令錢三春不解的是,在他演出特長特技滾釘山時,在場的所有人都高聲喝彩,唯獨那其中年人卻似看非看,只對那轎子里坐的人畢恭畢敬地竊竊私語,對他的特技置若罔聞。
錢三春心裏有些不快,厥後一想,不禁明了了,看來孫縣令的貴客不是這其中年人,是坐在轎子里的人。可是這貴客既然是看戲,怎麼不下轎,鹼在內里做什麼?而且豈論錢三春在台上何等認真,轎子里的人卻連個巴掌都不拍,這架子也忒大了些。於是演出完后,錢三春抱拳告辭,可孫縣令卻拖住他說:“貴客十分喜歡錢班主的特技,錢班主就辛勤一下,留下來再演幾場吧。”錢三春不敢說不,只得頷首應承。
可接下來的幾天,更令錢三春不快。每次他登台演出,孫縣令和中年人便尊重地把那頂綠呢轎子抬到檯子的正面,可轎子里的人呢,似乎睡着了一樣平常,不管台上二演得何等熱鬧,他既不作聲,也不喝彩,讓錢三春鬱悶不已。
這天,戲班子里的廚子生病,給錢三春熬參湯時不慎熬過了火,錢三春痛罵了他一頓,並乘隙說自己由於沒喝參湯,不能登台了,請孫縣令和貴客原諒。實在錢三春就是想藉此把轎子里的人引出來,好瞧瞧那到底是啥大人物。可令人失望的是轎子里的人照樣沒出來,只聽那其中年人說道:“剋日有勞錢班主了,在下沒哈其餘本事,在皇宮伺候老佛爺時,只明白做一手粗陋的菜肴。既然錢班主的廚子生病,在下就獻醜,為錢班主熬碗參湯吧。”
錢三春大吃一驚,想不到這中年人竟然是御廚,看來轎子里的人來頭更大了。他趕快說不勞台端,可中年人不由分說已經下了廚。不到半炷香功夫,中年人把參湯端給了錢三春。錢三春揭殲碗蓋,一股奇香撲鼻而來,錢三春忍不住說聲“好香”。再瞧碗里,湯色金黃,一隻老參卧於湯中,如虯龍入海,色香味俱佳。錢三春一口吻喝完參湯,不禁蹺起了大拇指。中年人笑眯眯地問:“錢班主,味道若何?”錢三春喜悅地說:“好,我喝了半輩子參湯,從來沒有嘗過這麼鮮味的。若是我沒有猜錯,這參一定是上好的千年邁山參。”中年人微笑不答。
喝完參湯,錢三春不敢怠慢,煥發精神登台演出。誰知道,在滾釘山時,錢三春感應壞事了。他在麻袋裡剛把一口真氣提上丹田,就以為肚子里一陣“咕嚕”聲,那口真氣竟然化作臭屁,鑽出了肚子。錢三春慌了,再次運氣,可氣剛提到胸口,又消逝得無影無蹤。此時,四個大漢已經紮緊了麻袋口,準備抬起來往釘板上摔打。錢三春想嘁停,可嘴巴被堵着,令他作聲不得;他左右掙扎想掙脫繩索,無奈被綁得太緊基本動不了。再加上錢三春平時極為自負,從不許:班裡人嫌疑他會運氣失敗,因此四個大漢見他在麻袋裡掙扎,還以為催他們快摔呢。於是四人抬起麻袋,用盡氣力往閃着冷光的釘板上摔打下去。
完了,想不到自己一世英名,眼看就要被紮成馬蜂窩了。麻袋裡的錢三春面如土色,閉目等死。不想過了半天,錢三春以為自己仍全身懸在半空,沒有落下,不禁大感意外。這時,麻袋口被打開了,孫縣令和中年人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中年人問:“錢班主,這蘿蔔、湯的滋味若何呀?”“什麼?你適才給我喝的是蘿蔔湯?”錢三春又驚又怒。難怪自己不管若何運氣,都化成了臭屁,這蘿蔔是通氣之物,就是你運再多的氣,也會被通掉。
“我與你無怨無仇,你為何云云戲弄我?”錢三春怒氣沖發地問。
中年人正色道:“這要問問你自己。”說著,他掀開了那頂綠呢小轎的門帘。錢三春一瞧,不禁大吃一驚。原來轎子里不是活人,而是一座三尺高的靈牌。中年人說:“數月前,我在京城接抵家弟的書信,說家母病重,臨終前只想看一場三春班的雜耍,可三春班的班主為了逢迎顯貴,毀約食言,致使家母抱憾離世。因此我只好借孫縣令之手,請錢班主來為家母補一場戲,只惋惜戲演得再好,家母也無福看了…”錢三春滿臉羞愧,無地自容,恨不得找道地縫鑽進去。一旁的孫縣令說:“錢班主呀,人生在世,豈論做官、演戲,都要記着,着實為本啊。作甚着實?實在就是信義二字,若是一小我私人連最最少的信義都做不到,那他就是再有本事,也不外是徒有虛名而已。”
錢三春汗如雨下,從縣衙出來后,越想越內疚。干是他略一思慮,急遽命人掉轉車馬,直奔劉母的墳前。大徒弟很疑惑:“師傅,咱們去那裡幹啥?”錢三春嘆氣說:“孫縣令說得對,人生在世考究信義,我要推行上次的戲約。”
於是三春班在劉母墳前搭建戲台,連演了三天戲,國民們紛紛稱奇,而這也是三春班唯逐一次沒有觀眾喝彩的戲約。
小馬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