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的味道
家有小女
喜歡讀汪曾祺的書。去年的“天下閱讀日”,《三湘都市報》記者來訪,問我最喜歡的作家是誰,答曰:汪曾祺。也是,這個老頭兒真不簡樸,從容淡定,瀟洒成文,平平時常的方塊字一經他組合,便有了聲音,有了色彩,有了韻律,尚有了許許多多隻可意會不能言傳的器械。好比說《翠湖心影》《昆明的雨》《跑警報》等篇什,讀了,就感受到了一個立體的昆明、動感的昆明、優美的昆明。愛屋及烏,愛汪老的文字,亦愛上了文字中的昆明,這是件很有趣的事情。
也巧,女兒考上了雲南藝術學院,學校正好坐落在昆明。親友戚友聞訊,都道好。着實,我還沒有到達絕頂糊塗的境界,人云亦云,飄然若仙。中華文化博大精湛,每一個方塊字都巧妙無限,一個好字的指向多元,着實是認不得真的。世風所向,有心修業者,先取美利堅,輔之歐羅巴,海內京津滬,西南一隅,看重者鮮矣。話又說回來,要講自己有什麼失望,那也是言不由衷。究竟,經由汪老文字的傳導,對昆明的情愫,一直流淌在我的血脈里。女兒將在那裡生涯上幾年,專心靈去感知那裡的學長前賢、山水風物,想必是收穫多多,無負青春。
就說學長先賢,其人數之眾、成就之大、影響之深,在昆明這個地方着實是可以大書一筆的。遠的不提,抗日戰爭時期,北京大學、清華大學、南開大學西遷昆明,三校合一,組成了國立西南團結大學,300多名各個學科、專業的權威泰斗、頂級專家匯聚於此,祖國大西南的上空,馬上群星閃灼、熠熠生輝。信手拈來,就是一串振聾發聵的名字:吳大猷、周培源、王竹溪、梁思成、朱自清、馮友蘭、沈從文、聞一多、華羅庚、朱光潛等等,耳熟能詳,國人皆知。8年間,從西南聯大結業的學生近4000人,日後大多成為國家之棟樑、學人之楷模。如楊振寧、李政道、朱光亞,鄧稼先、陳芳允、汪曾祺、何其芳,他們學貫中西,厚積薄發,成為人們仰慕的大師級人物。在外禍內憂之時,西南聯大的生涯條件和學習條件極其艱辛,過活維艱,況且學乎?楊絳女士說過,災禍孕育智慧,魔難磨練品質。聯大的師生自強不息、厚德載物、天長地久、以學報國,它的啟示就在於,我們起勁求知識、學手段,若是沒有高尚的頭腦境界,勇於經受重任的博大情懷,那麼小我私人的起勁尚有什麼價值?女兒在昆明修業,要學的,首先是這種經受意識。
東風先到彩雲南,春城無處不飛花。昆明是花卉之都,雲南的陳佐才稱:“浪蕊浮花數萬種,寒枝冷恭弘=叶 恭弘幾千叢”,雖略顯誇張,但大要屬實。有詩人還說,鮮花是大地的笑靨。昆明的山茶、百合、杜鵑、蘭花、綠絨蒿、龍膽,奼紫嫣紅,千姿百態,散布在生命存在的角角落落,讓一座都會一年四序笑意盈盈,充滿喜慶。情趣文雅,陶醉於貝多芬、莫扎特優美旋律中流連忘返的比利時人,絲毫也沒有疏忽對花朵的眷戀,他們把散發著淡淡的清香、花瓣透着文雅的深粉色杜鵑花冠名“雲南”,以紀念200年前杜鵑花落戶比利時的誰人優美日子。花朵的氣力是驚人的,姿態是艷麗的,靈魂是空靈的,它們吸收日精月華,點亮自己,輝映周圍。在鮮花叢中倘佯,能讓靈魂凈化,摒棄雜念和污垢,與之共步齊舞,輝映成趣。女兒在春城學藝術,要悉心融會花朵的內在精神。
昆明的人是和善的。我熟悉一個同夥,叫白茫茫,詩寫得好,人更好。他沒有把頭髮留成披頭士狀,把鬍子留成托爾斯泰狀,放心作詩,天職做人,眼光清亮,一臉忠實。在昆明,這樣的人許多,他們配合把一座都會組合得安寧、友善、祥瑞。眼下物慾太過泛濫,情緒過於龐大、虛偽,由此而歪曲、掩飾、抽離了太多的器械。幸福必須是單純的,單純多一點,慾望就可以少一點,人們在拚命追求、索取的時刻,切莫遺忘不時迴轉頭,召喚一着落在死後,踉踉蹌蹌的靈魂。女兒在昆明生涯,要學的,是怎樣做一個大寫的人。
女兒有個大姐姐,叫蔡欣欣,在團結國是情,一提起她來,心憧憬之。我玩笑:你在昆明,置身於鮮花的團結國,當4年常任理事,着實和欣欣差不多。女兒一粲,似以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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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德保衛戰背後的歷史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