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之外的梔子花

娜娜和西西

四歲那年，我和西西交流了身份。我們約定往後以後，我叫西西，她叫娜娜。我們興沖沖地商議，等到我們都長大成人那天，再向人人宣布原來西西是娜娜，娜娜才是西西。這個遊戲媽媽不知道，爸爸也不知道。媽媽說娜娜你去幫媽媽把掃把拿過來。我坐在床上不動，西西蹦蹦跳跳去拿掃把，西西撿來的小黑貓也隨着她跑去廚房。媽媽對爸爸說，看這倆孩子長的，連貓都能認錯了。

我和西西在遊戲中樂此不疲。有時刻，不小心遺忘了，兩小我私人一起跑已往，大人們就說，雙胞胎的情緒真是好埃一天，媽媽說，娜娜，你去幫媽媽買一瓶醬油。西西，來幫媽媽剝蒜。西西手裡攥着錢下樓了，下樓前我自滿地向她吐了吐舌頭。於是她就走了，再也沒有回來。

我仍然不能確定，走的人事實是西西，照樣娜娜。我和爸爸媽媽坐在沙发上，周圍圍滿了警員和鄰人親戚，媽媽不停地重複着，我不應讓這麼小的孩子一小我私人跑出去，我不應讓我的娜娜一小我私人出去。媽媽整晚都抱着我，眼淚已經哭幹了，只在嘴裏嚅動着，娜娜……娜娜……

沒有人再叫娜娜，西西，西西，娜娜。我也不用再主要不小心記錯名字。人人都只叫西西。他們叫西西的時刻，我就走出去，說怎麼了?媽媽不再天天抱着我流淚，爸爸也不再唉聲嘆氣。他們恢復了往常的生涯，上班，下班，做飯，教我認字。他們說，西西，生日快樂，可愛的小熊送給你。我回到房間，把它擺在床的左半邊。這是以前西西睡覺的位置。我們交流身份后，唯一沒有換的就是睡覺的位置。我說，西西生日快樂，這是爸爸送你的生日禮物。

我坐在床的右半邊，說，西西，你看，爸爸媽媽就只有你了，你不能讓他們傷心。西西的小貓在她走後，也悄悄地走了。我又去撿了一隻一樣的小黑貓，我對小貓說，喵，我叫西西，我會疼你的。我學不會西西對小貓說這句話時的親熱，小貓反而被我嚇了一跳，怪叫一聲鑽進床下。我爬進床下把它抓出來，抱着它睡覺。

寬恕那個傷害自己的人

西西應該是喜歡粉色的小發卡。她有一大把花花的頭飾，總把自己服裝得像個小公主。而娜娜卻是個十足的假小子，喜歡和男生滿院子瘋跑，爬樹，喜歡玩具小汽車，喜歡把家裡弄得雜亂無章。以是媽媽總是讓西西留在身邊陪她剝蒜擇菜，而讓娜娜去樓下買醬油買醋，以是只有娜娜才會在買醬油的路上再也沒有回來。現在，娜娜走了，只剩下西西，只有西西能夠陪在爸爸媽媽身邊，讓他們不再傷心，和他們一起生涯了。

通常情形下，我都不怎麼語言。西西應該是個不太愛語言的嫻靜女孩子。幸好是這樣的，否則，我真不知道該怎麼樣不被發現自己是娜娜。我喜歡一小我私人在屋子里照鏡子，在鏡子眼前，我看到了娜娜。

娜娜說，我偏不回來，我就是要讓你一直做西西。

媽媽說，西西，你怎麼從早到晚地照鏡子啊?我說，媽媽你看我像不像娜娜。媽媽一把抱過我，哽咽着說，媽媽有你一個就夠了，不要再提娜娜了。

17歲的時刻，我戀愛了。誰人男生比我高一個年級，會寫詩，會彈吉他。他說，西西，我真的很喜歡你這樣靜得像湖水的女孩子。他說，閉上眼睛。我閉上眼睛，他就坐在我身旁為我唱歌。我想，西西一定是喜歡這樣的。屋子里只有一盞蠟燭。誰人男生唱得很投入。我認可作為西西，我不應偷偷睜開眼睛，可我對這樣一問幽暗的屋子充滿了好奇。我瞥見男生的影子透過蠟燭在地面上忽大忽小，沙發下面有一個什麼器械被燭光映射得幽幽發光，就像我小時刻養過的那隻貓的眼睛。那隻貓厥後終於跑了，臨走前，還把我的臉抓傷。我的額頭上到現在都另有一道貓的抓痕。西西是沒有的。每次想到這裏，我都很憂傷。我不能將一個完整的西西還給她了，我的臉上多了一道只有娜娜才有的抓痕，正是這道抓痕，泄露了我不是西西的隱秘。我對着床上的毛毛熊哭道，西西你快回來吧，你快回來吧，我再也裝不下去了。

誰人男生終於唱完了他的情歌，我說，真好聽，我很喜歡。男生拉着我的手說，我只為你一小我私人寫的歌。我說，只為西西寫的嗎?他說，只為西西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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