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辣椒的距離
偷襲手
時間:2015-05-25 作者:未知2 編輯:小故事
偷襲手要射殺一個和自己一樣的人。換句話說,偷襲手要殺掉的,是敵方的偷襲手。
他有着和偷襲手一樣的鎮定和直覺。他隱藏在我方軍事基地周圍,神出鬼沒。他將我們的士兵和軍官一個個獵殺,他速率不快,卻精練有用。炸彈將周遭三公里的土地翻了兩遍,沒有用,士兵和軍官仍然不停死去。他們或站着崗,或喝着茶,或擦着槍,或聊着天,或忖量着田園和母親、兄弟和女人、妻子和後裔,就死去了。殞命是那般突然,猝不及防。誰人偷襲手,百發百中。
於是偷襲手來到這裏。他要找出那小我私人,射殺那小我私人。他只能樂成,不能失敗。
偷襲手獵殺過許多人,軍官、翻譯、機槍手、炮手、彈藥手,固然,也包羅偷襲手。那些人的臉在最後一刻定格,然後在他的腦子里頻頻播放。他試圖遺忘它們,效果卻是愈來愈清晰。有圓圓滔滔的臉,有稜角明白的臉,有白皙清潔的臉,也有長滿濃密髯毛的臉。他們的神色鎮靜或者恐懼,當子彈射穿額頭、眉心、嘴巴或者胸膛,他們甚至來不及改變他們的神色。夜裡那些臉言笑着,叫嚷着,扭曲着,撕裂着,在他的眼前晃來晃去。險些每一次都是噩夢,醒來,他需要第一時間摸到他的偷襲步槍。纏着粗布的偷襲槍並不冰涼,它柔軟溫暖,手感極好,就像女人親熱的裙衩。這感受給了他撫慰,讓他能夠再一次淺淺地睡去。夢中那些臉再一次泛起,頑固地糾纏他,直到他再一次大汗淋漓地醒來。
原本他不必單獨行動。他們是兩小我私人。兩小我私人擁有同樣的戎衣,同樣的槍法,同樣的冷漠,甚至同樣的相貌和神色。他們隱藏在窗子后,公路旁,岩穴中,石縫裡,大樹上,死屍堆里。他們配合默契,戰無不勝。可是那天,
他們不小心露出了位置,遭遇了空襲。子彈追趕着他們,直升機一刻一直地在頭頂轟鳴。炸彈就像捕食的飛鳥,嗷嗷叫着,筆直地切向大地。他被彈片切中小腿,他看到粉紅色的肌肉和白色的骨頭。他背着他退卻,宛若森林里兩隻絕望的狼崽。厥後他丟下了他,無可怎樣。他說我得逃出去,我得找人協助。他為他留下所有的乾糧和水,所有的子彈和希望。他躺在草叢里,挺過整整三天。三天後他獲救了,他卻永遠失蹤了——或者被打死,或者被餓死——天下上往後少了一位優異的偷襲手,他往後少了一位親密的同伴和同夥。亦冰亦火的西式人情
現在他伏在山谷中,伏在一堆花崗岩的後面。他從瞄準鏡里尋找着目的,卻一無所獲。可是他知道就在不遠處,或者山頂,或者山腰,或者山腳,或者一棵樹的旁邊,或者一塊石頭的後面,或者就在他的腦後,對方一定隱蔽在那裡。對方一動不動,就像一棵樹、一塊石頭、一把土壤,可是他的眼睛,一眨不眨。雖然看不見他找不到他,可是他可以異常準確地感受出他的存在。他的食指發抖了一下,他感受出了扳機的堅硬。
他保持着匍匐和瞄準的姿勢,已經整整一個下晝了。一條小蛇在他的身邊跳起舞蹈,紅色的信子險些舔中他的胳膊;一隻螞蚱跳上他汗津津的額頭,強有力的後腿蹬踢着他的眉心。他沒有動,沒有眨眼,他看到遠處的草叢中似乎閃灼了一下。那裡有一棵孤零零的枯樹,樹榦上有一個偉大的“嗡嗡”響的馬蜂窩。馬蜂窩壓着草叢,草叢低矮,密不透風。他的瞄準鏡曾經多次移已往,移回來,再移已往,再移回來。他以為沒有人可以在誰人馬蜂窩下面隱蔽,也絕沒有人會選擇在一處沒有掩體的草叢隱蔽——身經百戰的他,敗給了自己的履歷。
他感應了恐懼。恐懼鋪天蓋地,轉瞬將他吞噬。他知道那是偷襲槍的反光。雖然只是剎那,雖然那光線云云模糊和微弱,可他照樣能夠感受那裡藏着一支優良的偷襲步槍。偷襲步槍平躺在那裡,槍口後面,緊貼着一隻眼睛。眼睛殺進了瞄準鏡,瞄準鏡的十字中央與他的眉心完善地重合。他的手心最先冒汗,眉心的肌肉蹦跳不止。螞蚱被訇然震落,發出炸彈爆炸般的巨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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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心情好時才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