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鬼卡森的追思會
恰同硯不再少年
我像一隻遠征的蝙蝠,飛臨海島的上空。身下的廈門燈火一簇簇地翻湧在暗夜裡,宛如滄海。
結業15年,我第二次回到福建,這個曾生涯四年的省份,已經與我形同陌路。我們的聚會,好像就是為了相互甄別仰面紋和妊娠紋,數點對方的鶴髮。此次聚眾的首腦、曾經和我打牌吵翻天、現在專放印子錢的隔鄰班老王說:聚會要及早,再過些年,沒準有人要被閻羅王招去述職了。老王幾年前切除了膽囊,遂痛感生涯無常。他屬鼠,如假包換的無膽鼠輩。
一群挈婦將雛的同硯,像耗子一樣平常泛起。我們都是愛國的耗子,班上幾個不愛國的都移民到帝國主義去了,以是我們這些殘部以愛國的名義聚會。一個曾與我攜手作弊的哥們,徹底消逝了15年,原本誰都找不到他,幸虧班上有廈門同硯是干刑警的,通過系統一查,把該同硯的住址、電話,甚至曾幾接納支福州某桑拿房的紀錄所有調出,遂緝拿歸案。
我們虛偽擁抱,我們故作唏噓。當我們回到熟悉的氣場,早已緘默寡言的我又恢復了多年前的貧嘴。見到深圳來的朱市儈,我貧曰:你可在廈門恣意風騷,咱們有刑警隊長罩着。廈門同硯在一邊憂傷地說:刑警只管重案,風化案件不歸他管。
着實我們都忙着拼酒。十年生死兩茫茫,我們抓着壯年的尾巴酗酒,有人吐血,有人摔杯,女眷們趕忙拉着孩子逃遁天黑色,不讓我們的悲痛陪他們留宿。
我們幼年時,有指點員管着。當我們不再幼年,只想借這幕幼小的夜色,聊發一次少年狂。
我們坐上漁船去野島。聊起身眷,孩子最大的居然已經15歲了,而我們才結業15年。那位昔時窮得買不起杜蕾斯的兄弟赧顏搓着衣色:最小的才一歲,是龍鳳胎。顛沛十餘年,至今無暇耕播的我鬱悶地卧於船艙,以兩坨棉花塞於耳中,假寐。
我一直陷於沒理由的憂傷中,從第一場夜宴最先。同硯的禿頭、我的鶴髮,比夜宴的華燈更亮。我們都成了憂心忡忡的中年人。當我們談起國是,相互已成陌路。舊時的番號已經失散,我們在差其餘地域和年月里相互掙扎,相相互望。幸虧,我們今生只做過同硯,沒做過同事,沒有利益上的糾結,以是,我們還能相愛,一直相愛。
同硯們像潮汐般散去,我是最後撤離的客人。隔鄰老王送我去機場,半路一輛警車追蹤,我兩股戰戰,警車追上,阿sir探頭問:“到我辦公室坐坐?”我六神無主,戴上眼鏡看,原來是刑警同硯。我嘴上說不了,我要搭飛機,心裏說不了,我一輩子都不要到局子里做客。
夏日里最後的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