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與母親的謊言
九歲的父親
這是我一個同夥的故事。我的這個同夥,現在已經是海內優異的詩人,但故事發生在他九歲那年,那時刻誰也看不出他會混成小我私人樣,甚至誰也掌握禁絕他是否能夠長大成人。他是三歲時被怙恃甩掉的。他體弱多病,悶熱的秋天里,連瞘進顱骨的眼睛也被黑壓壓的蚊蟲遮住了,他也不知道揮一下手臂。怙恃以為他活不成,把他拋棄在長江邊上,就轉身,漸行漸遠。他消瘦的雙腿追不上怙恃,只能伏在江邊荒草里,老鼠似的“吱吱”哭叫。正是騎在父親脖子上的歲數,正是往母親懷裡撲的歲數,可他永遠失去了這一切,扔給他的,是生疏而冰涼的天下。
一個美意的老爺爺收容了他。老爺爺七十多歲,孤身一人。他把他放在挖野菜的背篼里背回去,捉掉他身上的虱子,給他喂野菜湯。蚊蟲叮咬他時,老爺爺拿着蒲扇,“啪啪啪”地趕走那些吸血鬼。他經常在午夜三更大呼大叫,這時刻,老爺爺就坐起來,把他摟在懷裡,輕輕地拍。他事業般地活了過來,而且康健地生長着。他最缺少的不是糧食和醫藥,而是愛。
他七歲那年,老爺爺死了。他再一次成為孤兒。
但老爺爺有間茅屋可供他棲身,老爺爺去世之前已教會了他做許多事情。
那時,村裡有個豬圈,內里養着十多頭豬,村裡人見他可憐,就派他打豬草,藉此也可以分點兒糧食。天天,他背着一個比他大幾倍的竹籃,早出晚歸地去江邊勞動。餓了吃豬草,渴了喝江水,累了就坐在岩石上看大江白雲。水天一色,煙波浩渺,那些黑身白腹的水鳥,在煙波里自由自在地穿行。他想,若是我是一隻鳥就好了,我是一隻鳥,就能飛上天空,看看我的爸爸媽媽住在那裡,說不定還能看到上了天的老爺爺。然而,他不是一隻鳥,於是他哭了。
兩年已往,他九歲了……那是一個何等好的春天,江水藍得能容下世間萬物,花和芳草接天而去。這天早上,他又出門打豬草去了。在途經的一片石岩旁,他看到一個鮮紅的包裹。周圍沒一小我私人,這會是什麼呢?出於好奇,
他走已往瞅。此愛綿綿
是一個孩子!那孩子只把臉露了出來,看樣子最多兩個月大,雙眼緊閉着,額頭上有幾顆亮晶晶的露珠。他用手一摸,孩子臉上冰涼,但還在世!顯然,這又是一個被扔掉的孩子。
他感受一陣揪心的疼痛。這是一個九歲的孩子對運氣的疼痛。
他把孩子抱起來,飛跑回村。他的懷抱溫暖了孩子,快進村時,孩子竟然睜開了眼睛,不哭,不鬧,只是望着他。那帶着嬰兒藍的眼光,在他心裏着花效果。孩子的小嘴微微動着,他想孩子一定是餓了,就直奔村長家。那時刻,村長的女人正在奶孩子。 村長的女人嘻嘻哈哈地接過孩子,說你娃娃醒目嗎?接着麻利地將孩子身上單薄的披風一撩,說,是個賠錢貨,難怪爹媽不要她。他求村長的女人給她餵奶,村長的女人說,我自己的娃兒還養不活呢!實在並非云云,村長女人的兩隻奶鼓鼓的,前襟上經常都是濕漉漉的,村長的女人有時把雪白的奶水往地上擠,邊擠邊罵,說這憎惡的奶水把她弄痛了。可她就是不願意給這個被甩掉的女孩餵奶。他“撲通”一聲跪了下去。村長的女人沒想到他會這樣,疑惑地望着他,隨後想起了他的身世,母親的柔情便在她的眼裡漾開了,她說,行,我喂她。
他又打豬草去了。這一天的白雲和飛鳥,都來跟他語言。它們似乎在說,你有個女兒了,你有個女兒了……是的,我有個女兒了,他想就像老爺爺當初把我撿回家一樣,我又把她撿回家,我不愁喂不活她,村裡生孩子的女人一個接一個,這個奶水幹了誰人的奶水又有了,等她長到一歲,就能喝湯了,用飯了,她也很快就會對我叫爸爸了。
這個天下上最小的父親,這一天過得何等幸福。
黃昏時分,他回了村。他把豬草送到豬圈,就朝村長家飛跑。他要抱回他的女兒,讓女兒睡在他的身邊,他給她唱小鳥們唱的歌。
女兒沒有了。那裡是一個小小的碼頭,時常有外地人上岸買些乾糧,村長的女人說,她把孩子送給一個外地人了。她說你都是個孩子,怎麼能養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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欠父親一聲“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