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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

弟弟

時間:2012-03-23 作者: 編輯:小故事

   我弟弟生得很優美,我一點也不。從小我們家裡誰都惋惜着,由於那樣的小嘴,大眼睛與長睫毛,生在男孩子的臉上,簡直是白糟蹋了。尊長就愛問他:“你把眼睫毛借給我好欠好?明天就還你。”然而他總是一口謝絕了。有一次,人人提及某人的太太真漂亮,他問道:“有我悅目嗎?”人人經常取笑他的虛榮心。
  他嫉妒我畫的圖,趁沒人的時刻拿來撕了或是塗上兩道黑杠子。我能夠想象他心理上感受的榨取。我比他大一歲,比他會語言,比他身體好,我能吃的他不能吃,我能做的他不能做。一同玩的時刻,總是我出主意。我們是《金家莊》上能征慣戰的兩員驍將,我叫月紅,他叫杏紅,我使一口寶劍,他使兩隻銅錘,另有許許多多虛擬的同伴。開幕的時刻永遠是黃昏,金大媽在民眾的廚房裡咚咚切菜,人人飽餐戰飯,趁着月色翻過山頭去攻打生番。路上偶然殺兩頭老虎,劫得老虎蛋,那是巴斗大的錦毛毯,剖開來像白煮雞蛋,可是蛋黃是圓的。我弟弟經常不聽我的派遣,因而爭吵起來,他是“既不能命,又不受令”的,然而他着實是秀美可愛。有時刻我也讓他編個故事:一個旅行的人為老虎追趕着,趕着,趕着,潑風似的跑,後頭嗚嗚趕着……沒等他說完,

父親的本能

我已經笑倒了,在他腮上吻一下,把他當個小玩意。
  有了後母之後,我住讀的時刻多,憂傷回家,也不知道我弟弟過的是何等樣的生涯。有一次放假,瞥見他,吃了一驚。他變得高而瘦,穿一件不甚清潔的藍布罩衫,租了許多連環圖畫來看。我自己那時刻正在讀穆時英的《南北極》與巴金的《消亡》,以為他的口味大有糾正的需要,然而他只晃一晃就不見了。人人紛紛告訴我他的劣跡,逃學,忤逆,沒志氣。我比誰都生氣,擁護着眾人,云云猛烈地詆毀他,他們反而倒過來勸我了。
  厥後在飯桌上,為了一點小事,我父親打了他一個嘴巴子。我大大地一震,把飯碗蓋住了臉,眼淚往下直淌。我後母笑了起來道:“咦,你哭什麼?又不是說你!你瞧,他沒哭,你倒哭了!”我丟下了碗衝到隔鄰的浴室里去,閂上了門,無聲地抽噎着。我立在鏡子前面,看我自己的掣動的臉,看着淚滔滔流下來,像影戲里的特寫。我咬着牙說:“我要報仇。有一天我要報仇。”
  浴室的玻璃窗臨着陽台,啪的一聲,一隻皮球蹦到玻璃上,又彈回去了。我弟弟在陽台上踢球。他已經忘了那回事了。這一類的事,他是慣了的。我沒有再哭,只感應一陣嚴寒的悲痛。


    多年父子成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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