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媽媽約會
找回母親的笑容
礦難發生的時刻,我正和母親玩耍。當我從藏身的缸里蹦出來時,母親指着我灰撲撲的臉,笑彎了腰。她的笑容在陽光下,那樣優美,那樣光耀。
可是,有人來見告了父親罹難的噩耗,母親的笑容瞬間逝去。從那天最先,母親就再也沒有笑過。
父親走後,我和母親日子過得很艱難。不久,一個叔叔來到我家,他也是礦工。母親讓我管他叫爸。看着他黑漆漆貌寢的臉,我說什麼也不願。母親嘆氣,可照樣把他留下了。
礦上的人說母親招了一個男人,和我一起玩的同伴說母親養了一個男人。有人拿母親和叔叔跟我開頑笑,我就回家鬧母親。效果,只要我不願意的事,母親和叔叔都不敢去做。
小學結業后,我考進了城裡的中學,投止在學校,除了朝家裡要錢要器械,我很少往家寫信。
長時間不回家,母親想我,就走了幾十里山路來看我。她戰戰兢兢地問我:“老兒,你咋不回家哩?我給你腌了你愛吃的臘肉呢!”我冷冷地說:“你沒看我學習忙嗎?你們自己吃吧!以後不要來學校打擾我!”母親眼圈紅了,輕聲問:“那我想你咋辦?”我看不慣母親的那副可憐相,於是,依然無情地說:“想我幹嗎?我又沒讓你想!”母親見我不喜悅,就急遽從小背包里掏出一雙她做的鞋,遞給我就走了。看她走遠后,我隨手就把鞋扔進了垃圾筒。
考上大學后,我更有捏詞不回家了。母親常自言自語地問:“我什麼地方惹兒子生氣了?他又不喜悅了?要不,怎麼不回來呢?”眼見她一天天瘦下去,叔叔斷定她精神出了問題,帶她去了許多地方看病。醫生說,母親得的是鬱悶症,只要她最想見到的人多和她在一起就好了。
對此,我是知道的,卻一直沒放在心上。我的心裏只有我自己。
大學結業后,我的同黨硬了,更不回家了,甚至小氣到不給家裡任何新聞。
日月如梭,幾年一眨眼已往了。時間逐步地把母親再醮帶給我的羞恥沖淡。這些年在社會上摸爬滾打,使我體會到了生涯的艱難,尤其當我看到那些因家庭難題失學的孩子,
逐漸地我明白了母親昔時的做法。設想一下,若是昔時母親不走那一步,哪能有我的今天!母親怎麼供我把書讀下去?我一定早早就輟學了,像父親和叔叔那樣,滿臉黑灰地下井去挖煤。而誰人木訥的叔叔,雖然長得貌寢,可是,這些年他對我們母子,一直全心全力地擔負着責任。只管我從未曾認可他,甚至對他連一聲“叔叔”也沒叫過,他也毫無怨言。陽光地帶
回憶以往,心中越積越重的靦腆和痛恨,壓得我喘不外氣來。我決議回家一趟。
並沒預先通知母親,可是,我剛一下火車,就瞥見了翹首以待的母親。我驚訝地問她:“你怎麼在這兒?”母親激動地望着我,眼含熱淚,哽咽半天,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車站的事情職員跑來問我:“原來你就是這老太太要等的人啊?我們都以為她是個瘋子!她經常不管風霜雨雪地等在這裏。”
從來未曾因母親的行為而感動的我,那一刻心裏震撼了,鼻子一酸,感動地捉住母親的手。沒想到,就這一個小小的動作,母親竟然眼淚一串串地落下來,一迭聲地問我:“老兒,真的是你嗎?你真回來了?你肯原諒媽媽了?你不怪我了?”問得我的淚“撲哧”“撲哧”往下掉……
可是,多年情緒上的疏遠,我已不知怎樣與母親相同,在家住了一個星期,除了與她兩眼相望,那聲久違的“媽媽”,卻怎麼也叫不出口。
臨行,母親和叔叔送我。瞥見他們滿頭的鶴髮在風中飄舞,心中竟然生出隱約眷戀。要上車的一剎那,我溘然明了這樣離去,把忖量和遺憾再次留下,對他們將是何等殘忍無情!
想到這兒,我轉身疾步走了回去,母親也快步迎上來!當我們的距離越來越近,接觸到她那熱切期待的眼神時,我脫口喊了一聲:“媽!”母親過來把我牢牢擁在懷裡。
若干年了,我沒有在母親的懷抱棲息過,她的懷抱是那樣的溫暖。我在母親耳邊輕聲地說:“媽,以後讓我照顧你和爸爸!我們再也不星散了!”母親驚喜地仰面,慈祥地看我的臉。她不再年輕的臉上,又綻開了犹如昔時我們捉迷藏時那樣優美光耀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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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沒那麼堅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