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着父親放風箏

最適合母親的藥方

　　老媽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喃喃地說：我吃了，可都欠好使，我身上哪都疼，一點勁兒都沒有，我知道我活不長了……
　　
　　她突然就病了，頭暈，不能見光，不能聽聲音，甚至不能起床，就那樣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很矯情的樣子。看着老媽忙進忙出，忙前忙后，不只不心存愧疚，反倒還埋怨老媽飯做得欠好吃，埋怨老媽水送得不實時，埋怨她給她擦臉的毛巾太濕了……
　　一轉身，老媽回家去準備飯，她的男友來，她就完全換了另一副容貌，又說又笑，甚至幫男友剝橘子，盤腿坐在床上喊無聊。
　　一個病房的病人家族都用異樣的眼光看她，她靠在男友身上小聲說：她們一定要在背後罵我了，一定說，養這樣的女兒，造孽啊！男友憐愛地摸了摸她的頭髮，說：我知道你！
　　實在人人真的錯怪她了。那一年，她24歲，大學結業，在一家公司里做了白領，有了個學醫的男同夥。可還沒等她長長地舒一口吻，老媽就病了。
　　乍寒乍熱，冒汗，坐卧不寧，整天磨磨叨叨，還動不動就掉眼淚。她從沒見過老媽這種樣子，嚇壞了，帶她去市裡最好的醫院檢查。幾輪下來，她的身體什麼誤差都沒有，醫生說她這是更年期，吃點葯，自我調治一下就好了。
　　她鬆了一口吻，大包小包開了好些葯給老媽。回抵家，在紙盒上寫上大大的字，一天幾回，一次幾片。最先她還堅持着督促了幾天，像她小時刻老媽對她那樣，天天吃藥時，會拿着葯，端着水看着她吃下去。可是，她太忙了，有事情要做，有戀愛要談，另有那麼多的同夥聚會，她想：橫豎老媽都是那麼大的人了，不會遺忘吃藥的，老媽是個做事認真的人。她經常早出晚歸，有時都見不上老媽一面。或者見着了，她問候一句，便倒頭睡去。
　　可是，

一生的欠條

誰人周末的早晨，她發現老媽紕謬勁了。她躺在床上，神色蠟黃，手無力地垂在床沿上，就是她走已往，她都沒睜開眼。
　　她的心咯噔一下，手下意識地放到了她的鼻孔處。老媽睜開眼，輕輕叫了聲她的名字，淚就落了下來，說：端端，你要學會照顧自己，器械別亂扔，什麼放哪，都有個數。另有，縱然再愛誰人男子，也別做依附他的一根水草……
　　她的鼻子很酸，拉了老媽的手，說：媽，說這些干什麼啊？你怎麼了？
　　她起身給老媽倒水時，看到柜子上的葯，那一包一包只吃了幾片，有的基本還沒拆封。她很氣，把葯拿到她眼前，高聲說：媽，你這是幹嗎？有病為什麼不吃藥。
　　老媽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喃喃地說：我吃了，可都欠好使，我身上哪都疼，一點勁兒都沒有，我知道我活不長了……
　　她負氣似的幫她找出大衣，讓她穿上，帶她去醫院。B超、胸透一通折騰下來，效果照樣老樣子，醫生說：她得了嚴重的鬱悶症，若不想設施開解，或者她真的不會活多久了。
　　她最先準時回家用飯、陪她看電視。可是，老媽的狀態卻一日不如一日了。沒事總是躺在床上，不吃不喝。她愁得嘴上起了一圈水泡。男同夥心疼她，也想方想法逗老媽開心，可是，老媽的病終是一日重似一日。
　　她急了，卻又無能為力。她三歲就跟老媽相依為命。她們不知吃了若干苦，流過若干淚。為了讓她有個好的教育環境，老媽硬是辭掉縣城裡圖書館的事情帶她到城裡上學，而老媽就蹲在街邊給人擦皮鞋，她上學下學途經老媽的攤子，老媽總是有意裝作沒瞥見她。而她，總是在同硯眼前大大方方地喊她媽，然後低下頭，幫她。
　　在她終於可以不讓老媽出去擦皮鞋了的時刻，在她說要照顧她的時刻，老媽卻病了，這怎麼行呢？
　　急着急着，她也病了。她突然暈倒在客廳里，她被男友送去醫院。老媽跟在後面，戚戚然。醫生面色嚴重地問誰是她的家族。
　　那天，老媽坐在了她的病床前，像她小時刻一樣摸着她的頭，說：端端，想吃涼水餅嗎？她的眼淚一下子湧出來，那麼久，老媽都沒這樣問過她想吃什麼了。她忍住淚，說：我還要榨菜炒肉絲。

失去的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