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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不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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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不了手

時間:2012-04-24 作者: 編輯:小故事

  兩年前,父親在街上散步,被一個騎自行車的女工撞倒,摔斷了右大腿骨。自那時起,給他沐浴便成了我逐日晚間的必修課。我感受到,人越是年邁,皮膚感受越敏銳,沐浴就越不能紕漏。沐浴令人愉快,想必父親是深有感受的。這套作業,從準備到完成,約莫需要十五到二十分鐘。熱氣騰騰的茅廁里,溫度當在四十度以上。若與人言,只道是父親洗的是熱水澡,我洗的是桑拿浴。
  約莫到了去年炎天,父親已經能扔下雙拐,憑一根單手杖協助走路了。那天晚上,我放下手中活計,照例準備赤膊上陣時,父親突然說:“今天我自己洗。”父親是認真的,說這話時帶着笑,但語氣並不十分一定,眼中吐露出試探、無奈、歉然,而又明白帶着幾分凄涼的神情。一股辛酸的眼淚突然湧上了我的眼眶,我強忍着沒讓它掉下來。父親視力極差,不會瞥見的;他的聽力也極差,我什麼都不必說,一如既往地只是推行自己的職責。
  “我自己洗”這句話,良久良久以前,我也會高聲地對父親說過。小時刻,父親一定給我洗過澡,但怎樣洗的,已毫無印象。至今念茲在茲的是,那次在大河沐浴的情景。那時許多人說的沐浴,實在就是游泳。也許是七歲那年炎天,父親帶我去沐浴,河裡人許多,父親牽着我沿一處石階下河,水剛淹過他的膝蓋,卻已漫過我的胸脯,我浮起來了,最先拚命撲騰,父親牢牢捉住我的雙手不願鋪開。我於是一邊撲騰,

施愛的幸福

一邊高聲喊叫:“我自己洗。”無奈父親不只不鬆手,反而開心地大笑起來,笑得我莫名其妙,撲騰釀成了掙扎。由於我感應了屈辱和氣忿。
  “我自己洗”這句話,兒子也對我說過。兒子從小就喜歡我給他沐浴,由於可以邊洗邊講故事,邊取笑逗樂,滿茅廁歡聲笑語。兒子也怕我動作太快,說是一快就癢,且笑且躲。有時笑聲釀成了尖叫,他媽媽就吼:“你兩爺子在瘋啥呢!”不知不覺間,兒子七歲了。有天沐浴前,他突然對我說:“爸爸,我自己洗。”愣怔之間,我覺察兒子是認真的,除了羞澀外,他已經萌生一種朦朧的自主意識。我知道,為人之父者,已到了應該鬆手的時刻。
  眼淚終於落下來,滴在父親的肩上。他不會感受到的,搓擦着父親瘦骨嶙峋的身軀,我似乎看到內里那顆已發生過多次梗阻的心臟,還在頑強不息地搏動。那膽囊中的結石,到底有多大?有若干顆?能不能有朝一日突然化去了?我想看看前線腺肥大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男子到了中暮年大多遭受這種病的折磨?可是我什麼都沒能瞥見,眼前只是一張樹皮一樣的臉,和一段枯樹般彎曲的身軀。
  洗好澡站起身來的時刻,父親突然打了個趔趄,被我牢牢捉住雙臂,也就在這一瞬間,我明了,我的雙手也是決不能鬆開的了。
  前天給父親沐浴時,我出的汗卻顯著地比去年多。事實人到中年,我時時感應自己像一個挑擔子趕路的腳夫,擔子兩頭都很重。但不管是頭頂烈日照樣起風下雨,不管是身強力壯照樣力有未逮,我都得走下去。固然,許多年後,我也會變得雞皮鶴髮,疾病纏身。到那時,怎麼沐浴?卻是個未知數。想到這裏,我總是在給父親沐浴時,將眼光投向正做家庭作業的兒子


    父親的“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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