蘿蔔纓子湯

美的兩頭

　　她三歲上沒了娘，是爹把她一手養大的。
　　她很美，也很愛美，但家裡窮，爹全力寵她照樣常讓她撅着嘴。有一天，爹采了朵優美的山花插在她的頭上，看着她笑，她拔掉花扔在地上就跑了。爹的眼淚她沒瞥見，爹知道一朵花抵不了商鋪那件她愛上了的花衣裳。
　　爹很憨厚，她可以隨意任性。上中學時她一星期才回一次家，爹想她了，去看了她一次，她大鬧了一場，爹往後不敢走近那所學校。爹太丑，她是校花。
　　她考上了美術學院。三年，她回了一次家。三年，爹在黃土裡給她刨出了幾萬元，都是讓人到郵局給她寄去的，爹是文盲。
　　她越來越美。但結業后，她這朵優美的花卻一直沒結出果來，沒畫出像樣的畫，從公職轉到了個體，戀愛三次娶親，又離了，七年已往，花也謝了。
　　爹照樣爹。
　　她回家看爹了。多年不上家鄉的山了，她想上山玩。爹就帶她上山，

在女兒婚禮上的講話

爹一起喜悅得像個小孩子，而她一直悶悶不樂。爹就像她小時刻一樣給她講故事言笑話，全力逗她笑。她笑不起來。
　　“爹！我還美嗎？”
　　“固然美！我女兒是最美的！”
　　“可是……”
　　爹采了最美的山花，笑笑地往她頭上插。
　　這時，她突然捉住了爹的手，讓爹別動。爹就不動。
　　她在看爹的手：偉大如莆，堅硬如鐵，18個骨節腫大如錘，手心積繭萬重，手背暴筋血裂！這雙手捧着一朵優美的山花，紅白相間鮮嫩得讓人心疼的鮮花！
　　她淚如雨下！
　　爹慌了：“女兒你……”
　　“爹！你等着！”
　　爹就一直等着，捧着那朵花。
　　她跑回家，拿了畫筆畫架跑回原地，畫了起來。
　　爹明了了，憨笑了。
　　她在畫爹的手和那朵花。
　　不久，她的這張畫獲了大獎。
　　一直畫不出好畫的她，一連舉行了幾回畫展，異常樂成，一下子着名了。她一直地畫，就畫手和花，林林總總的手，林林總總的花，她的又一幅獲獎畫，題為“富貴與貧窮”：爹的手捧着一朵牡丹。
　　她成了名畫家，並在洛陽畫院任院長一職。她把爹接進了城，常攙扶着爹一起走進種種大排場，一臉的自豪。她天天都在畫，就讓爹坐在她的身邊，不時去看看爹的手。
　　她那張成名畫叫做：美的兩頭！

背後那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