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不哭
愛在鞋底上質樸穿行
這年秋天,田裡的莜麥剛收過半,地里的活就全扔給了父親。母親日間在場院里切谷穗,晚上便騰脫手來幹些針線活。她從后炕的炕席下找出鞋樣的時刻,是個黃昏,父親正好推門進來。
父親剛剛卸完一車莜麥,身上四處是莜麥芒子。他一邊用笤帚掃除身上,一邊笑着對母親說:“又給孩子們做鞋啊。”
母親沒語言,低頭整理着鞋樣。
“給孩子們做厚實些,省得一到冬天就把腳給凍了。”
母親認真地翻整着一摞鞋樣,沒有搭理父親。
父親說:“給你也做上一雙吧,穿了這麼些年了,你的那雙准也不溫順了。”
母親照樣沒語言,只是一隨手,摘下了扎在父親衣領和袖口上的幾粒莜麥芒子。
母親做鞋,父親愛給她打下手。母親粘鞋底的時刻,父親就坐在母親的一邊,幫着她從針線笸籮里挑揀合適的爛布頭,然後一塊又一塊地遞給母親。
父親一邊揀布頭,一邊和母親嘮嗑,內容全是關於家庭、農事、土地、墒情和陽光的。父親絮絮叨叨一直地說,母親只是悄悄聽,有時也有一搭無一搭地應和着。直到夜很深了,母親粘好鞋底,父親才住了話。
母親打過一個呵欠,說睡吧,父親便跳下炕到院里去插門。回來后,父親說:“把鞋底壓在我的褥子底下吧。”
母親說:“沒事。”
父親說:“你的腰一受潮就鬧誤差,還不注重點。”
母親說:“沒事。”隨手就把一雙鞋基礎壓在自己的褥子底下。
第二天起來,母親疊炕,意外地發現昨天顯著壓在自己褥子下邊的那雙鞋基礎,竟跑到了父親的褥子下邊。母親就看了一眼父親,父親正專註地坐在灶火堂前燒火熬飯,一片火光正紅紅地映在他的額頭上。被火熱的炕燙過,被怙恃的體溫暖過,鞋底逐漸干透了。父親在炕沿上“哐哐”地摔上幾下,便交給母親,說行了。
接下來即是納鞋底。這時父親就從房梁間取出個紙包來,撣去上面的灰塵,睜開來,是幾本陳年的舊書,
有《水滸傳》、《三國演義》、《三俠五義》、《敵後武工隊》等。父親隨意地拿出其中的一原本,便趴在煤油燈底下看起來,偶然也給母親講上幾句,但更多的時刻,屋子里靜偷偷的,只有麻線穿過鞋基礎的“哧啦哧啦”的聲音。母親的遺憾
父親看着看着,突然想起了什麼,爬起來四處找找,后炕,被窩垛上,父親是在找衣服。找到后,父親已往把衣服搭在母親自上,母親說,我不冷。父親說,夜深了,別著涼了。然後,怙恃無話,父親就接着看他的書。
母親鞋基礎納到什麼時刻,父親就一直看到什麼時刻,直到母親把針往鞋基礎上一別,說睡吧,父親才在書邊掖上一角,急遽地跳下炕去插門。
納鞋基礎是個氣力活,有時刻母親着實有一針拔不外來,父親就爬起來協助,母親便在一旁悄悄地等着。拔過針的父親有時興起,也想納上幾針,母親一把搶過來,說,照樣看你的書吧。父親朝着母親“嘿嘿”地笑過,便趴在炕上繼續看他的書。
屋子里,只有“哧啦哧啦”的麻線聲。
父親嗓門好,在大隊的劇團里唱過二人台、山西梆子。父親不願看書的時刻,就躺在炕上輕輕地哼些《走西口》或《掛紅燈》的唱詞。父親的聲音有時委婉,有時凄涼,極降低地在屋子里回蕩着。母親依舊納着她的鞋基礎,只是偶然抬起頭來,若有所思地看上一陣子父親。
母親在想戲檯子上一招一式的父親……
這年秋天,母親就做了3雙鞋,一雙是我的,一雙是姐姐的,另外一雙大的,是母親做給父親的。
誰能守候你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