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動聽的哭聲

一字千鈞

　　我聽說過這樣一個真實的故事：有一年冬天，一個叫雲架嶺的地方下起了一場罕有的大雪，險些將所有的溝溝坎坎夷為平地。恰在這時，一個3歲的啞巴孩子突然得了一場怪病，高燒燒得像一塊火炭，三天三夜昏厥不醒，急壞了他的怙恃。
　　在村裡能請到的醫生一個個搖頭而去之後，他的父親試探地對妻子說：“那……只有到縣醫院去看看了?”
　　前來探望的村民一齊將受驚的眼光投向他的臉上。從雲架嶺到縣城，至少要走100多里路，其中60多里是險要異常的山路，平時人走都心驚肉跳，在這樣惡劣的天氣里下山，誰都以為是一件不能思議的事情，弄欠好連一家三口的命都得賠上。
　　可是，做妻子的聽了丈夫的話，近乎絕望的眼神一下子又現出了亮色，迅速用棉被包住毫無知覺的孩子，抱起來就往門口走去。年輕的父親隨手拉過一把鐵杴，牢牢地跟在後面。
　　鄉親們說不出什麼話來，默默地閃開一條道，目送着他們一頭撲進漫天的風雪。接着，他們瞥見那位年輕的父親緊走幾步趕前頭，用鐵杴在沒膝深的雪地里剷出一條路，讓妻子穩穩噹噹地往前走。
　　不知是誰帶了個頭，人人轟地一下追了上去，奪過他手裡的鐵杴，輪流在前邊開道，一直護送到了60裡外的山下。
　　然後，丈夫借了一輛手推車，推着妻子和孩子，連夜往縣城趕去。
　　他們到達縣城的時刻，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了。這時，孩子通體冰涼，連心跳也消逝了，縣醫院的醫生無比遺憾地告訴他們：“晚了，給孩子……找個好地方吧!”
　　丈夫緘默片刻，

勇敢是母親的本能

囁囁嚅嚅地對妻子說：“到這一步了……咱們……把孩子送走吧……”
　　神情木然的妻子似乎受了電擊一樣平常，猛地一抖：“不!我不丟!娃還在世，我要跟娃一起回家……”
　　無論人們怎樣勸戒，執拗的母親總是咬住這一句不放，丈夫只好嘆了口吻，又推起妻子和孩子，艱難地踏上了回家的旅程。
　　雪依然在下，天地間混沌一片，似乎要將這對悲痛欲絕的小伉儷徹底地淹沒。走着走着，坐在手推車上的母親索性解開自己的衣襟，將孩子牢牢地摟在懷裡，似乎要用自己的體溫將冰涼的孩子暖熱。每過一會兒，她就要叫魂般地拍懷裡的被卷，夢囈似地呼叫幾聲：“娃乖乖，媽帶你回家……”丈夫机械地走着，洶湧的淚水從眼角流下，在臉上結髮展長的冰凌。
　　“要麼，你哭作聲。讓心裏好受些。”丈夫說。
　　妻子搖搖頭。她哭不作聲來。
　　不知走了多長時間，走了若干路，天黑了又明晰，雪小了又大了，溘然，手推車上的妻子一聲驚呼：“他爸，快看，娃動了，娃活了!”
　　丈夫一個箭步衝上前往，將妻子和孩子一起攬在懷裡。果真，孩子僵硬的小手逐步地伸了出來，像要吃力地捉住什麼器械，接着，眼睛也睜了開來，悄悄地盯住母親的臉。
　　“媽!”孩子的嘴唇一動，輕輕地吐出一個石破天驚的聲音。
　　可憐的母親頭一歪，稀泥似地癱了下去，幸福地死在丈夫的懷裡。
　　直到現在，這個孩子仍然只會叫一個字，那就是——“媽!”
　　可這一個字的分量，卻比天下上所有的語言都要重…… 

一隻鷺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