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鱔魚片的姑娘
一隻鷺鷥
時間:2012-09-14 作者:admin 編輯:小故事
童年的一個雪天,我們被飢餓困擾,家裡委實找不到一點可以吃的器械。我和母親以及還在襁褓中的弟弟最大的願望,就是守候父親回來。父親是到湖灘上挖野荸薺去了。雖然我們明晰,這麼大的雪,天又稀奇冷,湖灘一定是凍住的,但我們依然充滿希望地守候着。那種時刻,能夠果腹的器械,惟有守候和希望。
中午以後,父親的身影才在我們久久守候的視野中泛起。當他裹着一陣涼風走進門來的時刻,我望見他,懷裡竟抱着一隻鳥。父親說,那是只凍得快要死了的鷺鷥,在雪地里,一伸手落網住了它。
父親把鷺鷥放在地上,它全身哆嗦,連站都站不穩,我蹲下來撫摸它的羽毛,它並不畏懼,它是連畏懼的氣力也沒有了。它的眼睛水滋滋的,似是淚,浮着那種招人同情的眼光,在這種冰雪封凍的天氣,這隻鷺鷥真的太可憐了。
我感應了一陣襲來的飢餓,就抬起頭問父親:“挖到野荸薺了嗎?我餓。”
父親眼裡掠過一絲無奈。“地凍得着實硬,刨不動。”說著他將眼光移向母親,“把這隻鷺鷥殺掉吃了吧,孩子太餓。”
母親顯得十分猶豫,她信佛,從不殺生,衣服上落只蚊子也輕輕彈掉,不願碾死,況且要殺一隻可憐的鷺鷥呢?
“不,不能殺它,它太可憐了。”我高聲說。
父親說:“我們沒有吃的,你不是很餓嗎?”
“我不餓,一點也不餓,你別殺它。”我趕忙說。
“它快餓死了,我們沒器械喂它,它橫豎要餓死的。”父親堅持着。
“不,我喂它,它不會死。”我護住鷺鷥,扳開它的長喙,撮了幾口唾液吐進去,鷺鷥縮動長脖子,貪心地吞咽着。
見我云云,
母親就說:“別餵了,口水喂不活它,我們不殺它了。”再叫我一聲“兔崽子”
我把鷺鷥放到一隻舊竹簍里,簍里墊了些乾草,我想等到天晴,鷺鷥能夠覓食的時刻,就把它帶到湖灘去放了。
那是最難受的一夜,两天沒吃進一點食物的胃先是疼痛,接着是火燒火燎,以後就麻木了,身上一陣一陣地滲冷汗。我朦朧中以為夜裡母親不止一次到我床邊,伸手摸摸我的額頭,然後,就小聲地嘆息。天剛亮,母親便搖醒我,說:“快起來,鷺鷥死了,是餓死的。”
我來不及穿衣就跑到竹簍邊,鷺鷥真的死了,倒在乾草上面,脖子垂向一邊。
母親燒了些開水,將鷺鷥沖燙了幾下,拔了羽毛,然後剝開肚子,將內臟扒出來洗凈。那隻可憐的鷺鷥的胃裡,除了幾粒瑪瑙色的砂粒之外,什麼也沒有,它也許也已經餓了好幾天。
鷺鷥自己死了,我們吃它便心安理得,鷺鷥太瘦,肉很少,母親燒了半鍋湯,每人一小碗。
那是我們家的一頓美餐。
許多年以後,我們忘不了那隻鷺鷥,是它救了我們,讓我們一家渡過了難關。鷺鷥被我們吃了的第二天雪就停了,天氣轉暖,第三天,父親就到湖灘上挖回了一些野荸薺。
厥後,我們長大了,母親年邁了。那年,她身染重病,臨終之前喊我到床邊,說:“記得那年大雪天的那隻鷺鷥嗎?是我扭斷了它的脖子,我罪行太深啊……”
我這才知道事情的真相,我的連走路也不願踩死蟲蟻的善良的母親,不忍心讓我們受餓,竟親手殺死了一隻鷺鷥!幾十年來,她的心因此默默蒙受着若干折磨啊!
殘酷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