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酷的真相

再叫我一聲“兔崽子”

　　爸爸是個挖煤的，絕大多數黃昏，他都是全身黑不溜秋地回來，然後把手上的衣服、皮帶重重地摔在椅子上，這示意他不喜悅。
　　我一直不知道他為什麼氣忿，厥後終於找到了謎底：我長得太白。由於有一次，媽媽給他盛飯的時刻，他斜眼瞅了我一會兒，嘟囔道：“這麼白?”我也以為自己太白，不像挖煤工的兒子，我以為自己是撿來的。
　　我12歲那年，妹妹降臨人世。妹妹屬兔，爸爸就叫她“兔崽子”。臨出門的時刻，他總是把妹妹抱已往啃半天，“兔崽子，兔崽子”地叫上幾十遍才肯走；黃昏從礦上回來，把器械一撂，就叫道“兔崽子呢”。
　　實在我比妹妹大整整一圈，也屬兔，可他從來沒叫過我兔崽子。
　　只是在合稱我們兄妹的時刻，才說一句“這兩個兔崽子”。這顯著是搭配。
　　我沒什麼怨氣，由於小妹着實太可愛了。她哭聲響亮，笑容甜蜜，總是在人人感應乏味的時刻，適時地發出咿咿哎呀的聲音，讓氣氛馬上活躍起來。稍大一點的時刻，妹妹又顯出懂事的天稟。爸爸天天回來，媽媽都市打一盆水給他洗臉。有一次，媽媽忙着炒菜，沒來得及吊水，妹妹用她的小塑料盆打了滿滿一盆水，挺着肚子端了過來，小臉憋得通紅。那時刻妹妹才兩歲半，爸爸的感動可想而知。他一手接過盆子，一手將妹妹抱起來，親得她黑不溜秋的。
　　從那以後，天天吊水的就是妹妹了。估量爸爸要抵家了，妹妹就打好水蹲在廚房裡，只等爸爸那一聲“兔崽子呢”，她就挺着肚子衝出來。等妹妹到了眼前，爸爸接過水問她：“想爸爸嗎?”“想!”“愛爸爸嗎?”“愛!”“有多愛?”這時，妹妹就會挺起胸脯，把兩隻小胳膊張開老遠，做出擁抱全天下的樣子，說：“這麼愛!”爸爸最喜歡妹妹這個姿勢，天天回來都要舉行這段對話，為的就是在最後能瀏覽到她這個姿勢。
　　妹妹三歲那年，

一英尺的母愛

被爸爸媽媽“趕”了出來。爸爸在我的小床上加了塊板子，這樣妹妹就有地方睡了。由於我們家屋子很小，除了用土磚搭的廚房、雜屋，就只有一間不到20平方米的小瓦房了。媽媽常跟爸爸說想加一兩間屋子，不外爸爸每次都沒準許。
　　有天晚上，我聽到媽媽說：“趁現在天氣好，照樣把屋子蓋了吧。你總不能老讓他們擠在一起吧?”
　　爸爸嘆了口吻，說：“照樣等下半年吧。兔崽子馬上要初中結業了。別看他不語言，一心想考市裡的一中哩!這個錢不能少……”
　　我聽爸爸說這些，眼淚忍不住流出來了。考一中這件事，我從來沒跟任何人說過，爸爸竟然這麼清晰。原來，我也是兔崽子!爸爸仍然只是逗妹妹玩，很少跟我語言，但我的心情往後明亮多了。
　　我沒有讓爸爸失望，炎天的時刻，我收到了一中的錄取通知書。當天晚上，爸爸準時回來了，進門照樣叫“兔崽子呢”，於是妹妹端着水衝出來，不外這次沒等爸爸啟齒妹妹就先報喜了：“爸爸，哥哥考上市裡的一中了!”
　　爸爸聽了似乎沒什麼反映，對站在一旁的我置若罔聞，照樣繼續跟妹妹語言。妹妹又擺出了她擁抱全天下的造型。在歡聲笑語中，爸爸看了我一眼，這唯一溫柔的一瞥，令我畢生難忘。
　　第二天，爸爸回來得晚些，手裡多了個大塑料袋。妹妹在廚房裡腿都蹲麻了，才聽到一聲“兔崽子呢”，衝出去的時刻差點摔一跤。爸爸接過水，並不急於洗臉，有意在袋子里掏來掏去，逗妹妹踮着腳在那裡翹首以盼。
　　晃了半天，爸爸掏出一件連衣裙，是給妹妹的。裙子顏色鮮亮，有漂亮的小碎花，悅目極了，我真難以想像大老粗的爸爸另有這麼好的審美眼光。
　　媽媽接過裙子，很利索地給妹妹套上，由於裙子太長了，拖在地上，看上去很滑稽，人人都笑得合不攏嘴。這時，爸爸把誰人大塑料袋遞給我，打開一看，是個新書包!這是爸爸第一次給我買禮物，我想說句謝謝的話，卻始終沒有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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