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箱餅乾

我不打擾你

　　我從來不知道我三歲半的女兒能為我做什麼,在那麼多嚕囌的日子里,我惟一奢望的就是她能平靜地呆上一會兒,不哭不鬧,不是不管我有多忙有多累照樣那麼執著地纏着讓我給她講險些能讓我背過氣去的大灰狼和小白兔的故事。她並不是個省心的孩子,在講完故事以後,她甚至不容我喝口水就要我扮兔子,她扮大灰狼,她把一雙大眼睛起勁往圓里睜,張着嘴巴,兩手作抓物狀,嘴裏嗷嗷喊着:小白兔我要吃你,你趕忙投降吧……之類的台詞。

　　是的,我沒有丈夫了,我們仳離了,這是在女兒出生不久發生的事情,她現在並不完全明白,只由於我騙得好。我認可,我的謠言沒有絲毫的創意,我說,瑰寶,你爸爸去了很遠的地方事情,為了讓我們住大的屋子,過好的生涯。她只是滿心歡喜地期待着爸爸回來,但沒有天天纏着我問我爸爸什麼時刻回來的話,這若干讓我疲勞的身心有些許的撫慰。我的怙恃已經年邁,且都在千里之外的老家,女兒的發展險些全依賴着我一小我私人的氣力,這樣的辛勤只有做獨身母親的人才氣真正體會。

　　許多的辛勤我早已經習慣了,或者說,我已經對這樣的辛勤有點麻木,我跟自己說,不管有多辛勤,只要我和我的女兒都平安,我真的就別無他求了。但我最怕的就是生病,我脾性欠好,若是再生病,我難免要無故地斥責她,甚至罵她,等發泄完了之後,我又必須向她致歉,這樣很欠好,違反我的教育原則,甚至很長一段時間我都心存靦腆。

　　我終於照樣生病了。不是什麼大病,然則疼起來眼淚照樣一個勁地往下掉。我以為這麼多年一小我私人已經磨礪得十分頑強,可我照樣在肚子很疼的時刻,捂着肚子叫得很厲害。她站在我旁邊,一邊掉眼淚,一邊用小手把我散亂的頭髮往後攏了攏,轉身到客廳的柜子里找器械,沒一會兒,她站在我身邊輕聲問:媽媽,生病是要吃藥的。說著她就一手遞來藥片,一手遞來水。那葯並不是管肚子疼的葯,而是一瓶木糖醇口香糖。我說不是這個葯,她又返回客廳繼續找,這樣多次,始終沒有找對,我在這個時刻對她發了火:你能不能別那麼笨,一個葯都找不到,你是不是想氣死我?氣死我你一小我私人過好了!我這樣刻薄只是由於情緒欠好,或者說,我情緒欠好的時刻,只有她在身邊。也是怪我,那麼多抽屜里都放滿了林林總總各行各色的藥物,一小我私人的日子,我是把什麼都想得對照仔細,生怕有個萬一,有個什麼閃失。若是以往,她准把器械擲在我眼前,氣鼓鼓地把她的玩具摔得七零八落。可是今天,她不只沒有反駁,甚至一個委屈的神色都沒有。

　　她終於找到了一瓶止痛片,一粒一粒喂我吃下。當我稍稍舒展下來的時刻,她又啞口無言地踉蹌地端了盆子進來,擰了毛巾付託我躺好,她則拿毛巾把我的臉擦了又擦,說,媽媽,你流了許多汗,然後把毛巾又放在臉盆里洗了洗,疊了疊擱在我的額頭上。她背着手立在我眼前望着我,我說,你自己玩吧。

　　我失去丈夫,她失去父親,我為了磨鍊她的自力性,我學着美國怙恃的教育方式狠心地讓她自己睡一個房間,可是許多時刻,我並不能堅持這在大部門人眼裡的殘忍,也可以說,在這樣一個偌大的都市裡,我只有她一小我私人可以在身邊,我難以阻止地要把更多的愛都給她,以是,她那麼無休止地鬧着我講故事給她,纏着我無論有什麼事情都要陪着她的時刻,我只管會生機但仍然不拒絕,以至於她性格里的任性和頑強日益顯露無遺。她可以在不喜悅的時刻摔下飯碗,可以在想要什麼器械得不到知足的時刻躺在地上不起來,她甚至可以在我後面哭上一起,惹得路人側目和議論。我真是想不到這樣一個讓我頭疼的小人兒,現在居然那麼靈巧地坐在我身邊一小我私人翻看一本小人書。

　　晚上,我想起床為她準備點吃的,她笑盈盈地說,大灰狼下令小白兔不許動。我頭一下子就蒙了,她這個時刻跟我提什麼大灰狼和小白兔,往常這個時刻是我們吃了晚飯,我給她講大灰狼和小白兔的時刻啊,看來她今天是不會放過我的。正在我泄氣之際,她伸手摸了摸我的肚子說:還疼嗎?我說:很多多少了。她說:吃藥半個小時后才氣吃器械的。我說,你要干什麼?她神秘地把食指豎在嘴邊噓了一下。

背着愛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