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山的父愛
父親
時間:2013-07-16 作者:admin 編輯:小故事
父親在我16歲時逝世。在這16年中,我聞聲怙恃攀談的話,不到100句,我也沒見過父親邁進母親的房門。
我信託父親是至死愛母親的,但自我出生以來,母親卻板起臉,擲還了父親對她全心的愛。父親一定曾為此傷心過。可是我們卻從未聽他說出過一次怨言,也沒有瞥見他掉過一滴眼淚。
祖怙恃偏心叔父,對父親常加申斥。子女們偏心母親,對父親淡然置之。母親對他,更是冷若冰霜。在這冰天雪地里,父親卻是笑口常開,他把一生哀怨,化成一臉饒恕遷就的笑。
我自小就體會父親的寥寂,父親對我的縱容,更增強了我對他的愛。我隨着他,走遍鎮上的茶室酒肆,甚至在他入局時,我也站在他身旁,數着他的籌碼。父親的同夥常一瞥見他身旁的我就皺眉。
記不清什麼時刻,依稀是我小學將結業時,父親溘然放下羽觴,推開牌桌,在鎮上的學校里找到事情。先是他早出晚歸,厥後索性搬出了家,在學校里膳宿。
父親一直優柔寡斷,我至今不知是一股什麼氣力,使他有刻意搬出了這似家非家的家。就此父親似乎家裡一名耐久的客人,有時他回家時正當家裡開飯,我牽着父親的手,拉他入座,他卻笑着搖頭:“我用過了。”
暑假下學,兄姐回家,父親也無課務,似乎也在家用飯,只是依然住在學校。他知道二哥愛吃鮮魚,三姐愛吃菱角,時常不惜走遍全鎮去物色。
父親的一把芭蕉扇,有小圓桌桌面那樣大,午餐時揮汗如雨,父親老在我身邊揮他的大扇,全桌生風。天黑在後院納涼,我躺在他身旁,聽他講母親所謂最不入耳的《山海經》。聽着聽着,倦極沉甜睡去。小睡醒來,天上繁星閃灼,眼前一亮,是父親在點燈籠,我坐起來,揉着惺忪雙眼,問他:“你到那裡去?”父親把燈籠對我臉上一照:“我回去。”我送他到後門,
倚着門悵望着他的燈籠愈行愈遠,有如一點螢火。我一直不敢也不忍問:“你為什麼不留在家裡?”愛,不動聲色
我外出讀初中時,怙恃都已有鶴髮,而存在兩人世的隔膜,始終未因歲月變色。母親主持家務,主持我們的教育。父親在管不抵家務和子女之餘,退而獨善其身。記得我第一次離家就學的那一天,清早去學校向父親告別。他的同事都有家,全回去度假了。
父親在帳子里探出頭來,笑說:“是你。”我說:“我要走了,學校開學了。”
他緘默片刻,才說:“你也要走了。”
在我低着頭走出校門時,父親突然從後面趕來,他一手扣衣,一手把幾張鈔票塞在我手裡。我趕忙還給他。“我有,”我說,“你留着自己用吧!”他又重塞在我手裡:“拿着吧!你照樣第一次用爸爸的錢。”他臉上依然堆着笑,但不是饒恕遷就的笑,卻是凄然歉然的笑。
初中結業回家,發現父親已告退,搬回家來,他的身體不允許他再執教鞭。那年暑假我和他同居一室,常聽他咳嗽。夜半醒來,朦朧中喊他,他也總是醒着。
母親對他,依然不言不語,我為太過同情父親,幾回出言頂嘴母親。母親家法最嚴,有一次在盛怒之下,把我痛斥,我負氣老早上床,不出外納涼。幾聲咳嗽,父親也走進房來,他揭開我的帳子,把我身子扳過來,低聲說:“下次別再惹惱你母親,她持家已夠辛勤。”我把扇子掩住臉,停了一晌,他又說:“你母親生性要強,我卻一生無有煊赫功名。”他又咳嗽了,我放下扇子,他那時敞着上衣,只見他胸前根根肋骨畢顯。“若是有一天我死,”他說,“你切莫又為我和他們傷了和氣,我又幾曾盡過為夫為父之責!”
就在那年秋天,我接他病電,星夜馳歸。我要伏在他病榻前,重申我對他無底的愛,我要他知道他另有我,並沒有寥寂一生。但我回去時,他卻神志已模糊,沒有看我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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炊煙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