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的辮子

與姐姐永別

    姐姐今年四十四歲，原自己體康健，氣色紅潤，容光煥發，可癌症在轉眼間就奪去了她的生命，像春花的凋零，像氣球的破碎，像晨露的蒸發，像難收的覆水，像成灰的蠟燭。對此，我毫無心理準備，似乎五臟六俯一下子被掏空了，在悲痛、痛苦和絕望中，我甚至有隨姐姐同去的念頭。以往，與姐姐同在紅塵，生涯，做我愛吃的餃子。她這樣為我忙碌了若干次已無從盤算!每當想起姐姐為我念書吃的苦受的累，懷揣了那麼多期望與夢想，而我又連考不中，真是羞愧得無地自容。可是，每年落榜她不僅不叱責反而總撫慰我。看我愁雲滿面、傷心苦惱的樣子，姐姐總這樣說：“力強啊，考不上就考不上，豈非人家不上大學就沒法活?”姐姐又為我寬心道：“我也矛盾，既希望你考上又不希望。若是你真考上就得脫離，姐姐還真不放心，在身邊姐姐還能護着你；不在身邊，餓了、冷了、受人欺壓，誰管?”姐姐還說，“力強，你現在瘦得只剩下兩隻眼睛了，高考是不是特難?不行就算了，好欠好?”看着我不平輸的樣子，她只好嘆氣。不外，姐姐吝惜地囑咐我：“考不上不打緊，姐姐決不怪你，但萬萬不能做傻事，聞聲沒有?”姐姐這話是憂鬱我“自殺”，由於每年農村都有高考落榜自殺者。 

　　一九八二年高考，因施展不佳回家后我仍鬱鬱不樂。姐姐看在眼裡，以為我又像往年一樣沒了希望，於是，

大哥回家

她一邊讓我用飯一邊說：“力強，信託命吧，考不上就算了，咱全力了不痛恨。好了，從今往後，咱姐弟都在農村，永不脫離，也挺好。”當聽我說考得還可以，只是不理想，但上大學沒問題時，姐姐嫣然一笑。她立刻身體輕盈起來，笑容可掬，嘴裏流水似的說：“那就行，那就行，能考上就行。”以後，我考上碩士、博士，姐姐更是興高采烈。在她眼裡，這真是苦盡甘來，時來運轉，雞窩裡飛出了金鳳凰，但在村裡姐姐卻從不張揚。

　　我讀大學后這二十多年，姐姐雖不像以前那樣掛心我，但照樣放心不下，我出差在外她不放心，直到返回北京為止；一有時機她就囑咐我晚上不要出門，心平氣和待人，事情不能太累，要捨得吃，不要懸念家裡，尤其老父親，一切她都市照顧好。另有，手上沒錢就跟她說，事實城裡花錢如流水……對於姐姐，弟弟已深入她的心裏和靈魂中。聽外甥女講，晚上她看書到深夜，隔鄰她媽媽常一醒悟來就情不自禁地喊：“力強，怎麼還不睡，天快亮了。”當外甥女告訴媽媽她不是“力強”時，姐姐就會說：“哎，我做夢夢見你娘舅還在看書呢!”這是以前常發生的事：隔鄰的姐姐睡了一覺，見我還沒睡，燈還亮着，就這樣喊過來。

生命中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