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肩
千千闕歌
十七歲那年上大學,母親本說好了要送我,但在臨走的那一刻卻變了卦,興緻勃勃、滿懷着闖天下念頭的我,並沒有注重到她揮完手轉過身去眼角的那一瞥閃光。父親送我到車站,我還穿着誰人炎天一直穿着的短褲和背心,脖子上掛着一串鑰匙,滿不在乎的樣子,一種孩童似的想裝瀟洒的稚子。父親把鑰匙從我的脖子上摘下來,說:“你已經不是個孩子了,要學會照顧自己。”這時開車鈴響了,父親朝我揮手,然後身影越來越小,越來越淡,釀成我十七年中一直穩固的景物。
那一起上我有初脫樊籠的快感,一直與人侃着,少年邁成的似的。而火車離怙恃是越來越遠了。
第一學期有着新生通常的求知感動,把飯錢省下來買書,弄得面色黃黃的,頭髮又很長時間未理,在腦後飄着。寒假回家,母親來接站都沒有認出我,直到我走到她身邊,啞着嗓子喊了聲“媽”,她才回過神來,接着即是奪眶而出的眼淚了。在這個冬天里,母親天天天不亮就起床去集貿市場買肉,給我煨最喜歡吃的排骨湯補身子。當我狼吞虎咽的時刻,她總是悄悄地坐在劈面看着我,露出喜悅和知足的樣子。
然後即是暑假、寒假、暑假……,歲月悠悠而過,讓我歷練出幾分自以為是的“成熟”,有了幾回離別之後,便對這套儀式看得對照淡了,每次都不要送,但他們每次都堅持要送,這似乎也成為一種儀式,沒有的意義,在我看來。
某次快放暑假的一天,我穿過午後的校園,廣播里響起了這首《千千闕歌》,心的硬核被音樂沖觸出一個破綻,並從那一點上最先破碎,那是我一直都萌動着的一種感受,一絲情愫。在繾綣悱惻的音樂聲中,我的眼前浮現出母親眼角的閃光,父親摘下我的鑰匙串,冬夜裡的排骨湯,我十七歲那年炎天的短褲、背心……音樂陪同着我走過整個午後校園,那末尾的Repeat還在一直響着,響着,使我感受自己從未像今天這樣長大,在我生命里一直盤旋着這首歌曲。
原來離別總是優美的,縱然是眼淚,也“祈望可體恤兼見諒”,稚子和無知也許是感想不到這種優美的唯一錯誤。已往的十幾年總以為自己已長大得足以去忽視這種[瀏覽雨季戀愛故事網]情緒,這種優美在父親看來,只要他們在,我就永遠是孩子。母親聽取指斥而濃濃的愛,
父親嚴肅而淡淡的愛,縱使遠隔萬水千山,也一直隨同着我,激勵着我,只是自己感受不到而已。給年老雙親做一次體檢吧
這以後的幾回離別都讓我有了一種別樣的情緒,每次坐在38次列車上,我總聽到列車播音室播放這首《千千闕歌》。也許以前一直有,只有我感受不到而已。每次我總會在心底輕輕合唱着,以前那些在怙恃膝下承歡的優美歲月,如花一樣地在腦海中次第綻開,是一生中最最美妙,最最溫柔,最最無瑕的回憶。
上次寒假為了一件小事和父親慪氣,而且粗暴地拒絕了他的“媾和”。到上車的時刻,本想一小我私人偷偷溜走,卻不知父親已把行李包背在身上,去火車站的路顯得云云漫長,父親一直地囑咐:“回去后一定趕忙來信,省得我們懸念”,“要注重身體,晚上十一點鐘睡覺,別熬夜”,“要捨得吃,營養要跟上,錢不夠家裡寄”,同樣的話聽了五年,我都聽煩了,只是机械地應和着。上車后,我檢查背包,發現內里偷偷塞了一袋水果和餅乾,知道我有潔癖,不喜歡在火車上吃器械,父親專程用消毒液把浸泡一遍,另有一篇我即將要寫的論文的參考書目,是父親的字跡,怕被水弄濕,他仔細地用一個塑料皮套起來。我幾天來起勁營造起的矜持與冷漠一瞬間如破碎的面具簌簌落下,我急遽朝車窗外望去,是一片漆黑,已脫離站台良久了,我又忽視了父親的作別。我悄悄地坐了許久,列車上的“點歌台”開播了,犹如往昔一樣,又有那道《千千闕歌》,又是那熟悉的曲調,我哭了,像個孩子似的,流着淚高聲唱起來,周圍的人都以驚訝的眼光看着我,而我卻並不在意,我為無知的冷漠而流淚,為平時以為很“婆婆媽媽”的爸爸的仔細流淚,為我遲到的愧疚流淚,讓我在歌聲中高聲地再哭一次,再重溫屬於我們的相互的晚上,不管明天怎樣,就讓我再做一回不明白事的孩子,一個締造性的孩子,一個穿着短褲和背心,掛着鑰匙串上大學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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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心無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