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我的爺爺
母親的飯量
時間:2020-11-12 作者:李世斌 編輯:小故事
躺在病床上的母親,飯量一天比一天小了。我從碗里舀出一調羹小米粥,母親只吞咽了半勺,便閉上雙眼,不管我怎麼勸,也不願再啟齒。我把碗輕放到床頭柜上,起身走到病房外的露天平台上,點了一根煙。先前醫生已經無奈地告訴我,母親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我兒時一直以為母親的飯量很小,厥後長大了,才意識到母親的飯量跟凡人沒有區別,開心的時刻,能喝下二兩米燒,連精帶肥的豬肉鹹菜餡的麥餅一次也能吃下一整個。現在,母親老了,病入膏肓了,連一小勺小米粥都難以吞咽。
我鼻子陣陣發酸,想起了早年。
那時我剛上小學,天天下學回家就盼着用飯,飢餓感如肚子里的蛔蟲,總是隨同着我。若是哪餐飯有甘薯米粥吃,就算好伙食了,我一口吻能吃下兩大碗,我的兩個弟妹也不甘示弱,吃着碗里的,兩眼卻瞟着鍋里的。母親總是默默地看着我們吃,自己頂多吃半碗粥就不再吃了。父親貼着碗沿吸溜幾口粥,會問一聲母親:“你就吃半碗粥,能行呵?”母親總是說:“我飯量小,夠了。”待我們都吃完了,母親會用鍋鏟刮幾下鍋底,把粘在鍋底的殘糊盛進碗里,再泡上開水攪一攪喝進肚裏。
學校放暑假時,到晌午,母親會煮一碗粉干(粉干里會摻一些剩飯或甘薯),
裝進竹卷格兒,叫我給在田頭勞作的父親送去。臨出門時,母親有時會囑咐一句:“你阿爸種田用力兮,路上別偷吃呵,就是你阿爸叫你吃你也別吃,晚上阿媽讓你吃飽。”十字街口的父親
田間的父親光着膀子,脊背曬得烏墨般黑。他把寸寸斷的粉干連吃帶喝,會有意剩下一些給我吃。我想起母親的囑咐,便眼巴巴地搖搖頭不願吃。父親笑笑說:“娒,阿爸叫你吃你就吃,阿爸不告訴你阿媽。”
也許是在念小學五年級的時刻,一次上體育課,我突然暈倒了。過一會兒蘇醒了過來,先生不放心,叫學生到我家通知家長把我領回去休息。是母親急急遽來領我的。在回家的路上經由村口的一家麵店,母親問我:“娒,肚餓不?到麵店吃碗面吧。”
我固然想吃一碗鮮湯麵,我咽下口水說:“阿媽,你吃我才吃,你不吃我就回家吃甘薯。”母親遲疑了一下,說:“好,阿媽身上正好有點瑣屑錢,阿媽也吃一碗,也好幾年沒吃店裡的鮮面了。”
我跟母親面臨面坐在窄桌前,待兩碗湯麵端上桌,我迫在眉睫地夾起麵條往嘴裏送。母親把自己碗里的面夾了幾筷子到我碗里,才最先逐步地吃着。這時,一位衣衫襤褸的托缽人佝僂着背走過來,手裡捏着一隻磕了沿的瓷碗。
當我把一碗湯麵吞進肚子里后,我見母親碗里的面還剩下半碗。我好奇地問母親:“阿媽,你才吃了幾口,怎麼不吃了啊?”母親微笑一下說:“阿媽飯量小,吃不下了。”
母親說完便拉起我脫離麵店。在走出店門口時,我無意間轉頭看了一眼,只見那位托缽人仰着脖子把適才母親的那隻碗捧了個底朝天。在那一瞥間,朝天的碗底深深地埋進了我的心裏。
良久以前的事了,卻恍若昨天。我的眼淚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轉。
與父親一起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