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我是蟻族的前輩

哎呀,爸爸

　　 “哎呀”“哎呀”是爸爸的口頭禪。大事小事,喜事壞事,爸爸的第一反映經常先是一聲“哎呀”。不知道的人問他為何云云一驚一乍,他慢條斯理地註釋:“或許是由於上了年數吧!”可我知道,這實在是爸爸幾十年主持彩票搖珠節目留下的職業病———每當中出巨細獎,爸爸都市“哎呀”“哎呀”地興奮歡呼。

　　 我真正融會到怎麼演戲,也得益於爸爸的這句口頭禪。

　　 幼年時,我以為爸爸在電視中興奮的“哎呀”聲很假,人家中了獎,他為什麼那麼幸福?大獎“哎呀”一聲也而已,小獎也“哎呀”!當我16歲進入無線藝員班后,便以偕行的身份向他提出開小獎時可不能以住手“哎呀”,爸爸卻不能接受,頗為委屈:“我是至心為彩民喜悅,小獎也是好彩頭嘛!”想想他說的也有原理:爸爸這種主持氣概一定很受迎接,否則怎麼會全港人都稱他“財神叔”,還給他起了“夏春秋”這個體名?“那是由於人人都以為我是至心送祝賀,很暖人,就去掉四序里的‘冬’字來喚我咯!”爸爸也喜歡這個名字。

　　 沒多久,勸不動爸爸的我,反而被爸爸勸動了。

　　 初入行的我整天夢想演“玉女”和“公主”,誰知總被要求飾演被消遣奚落、自毀形象的搞笑角色,演起來自然甚感委屈。效果導演就不知足了,罵我“沒喜感”,“不會演戲”。這回,爸爸同樣以偕行的身份給我提建議:“我的‘哎呀’聲,觀眾聽得出是至心的,就很喜歡;你的不開心人人也看獲得,自然不會被你逗笑,你也就剝奪了角色的喜感!若是不開心,怎麼演得好醜角呢?”

　　 爸爸讓我學到入行后最主要的一課:做事情一定要拿出誠意來,否則連“笑”都做欠好!

　　 喜歡“哎呀”的爸爸,面臨我生涯中的大悲與大喜,卻極端阻止,完全不去影響或過問,讓我學會鎮定矜持,自力前行。

　　 例如我與圈中前男友分手,在家哭得天昏地暗,就連在加拿大的表姐得知后都飛回香港來勸慰,而同住一棟樓的爸爸天天看到淚花了臉的我卻不聞不問,甚至開車和我一起去開工時也一起笑談股票。回家后,見爸爸有條不紊地喝他的咖啡、看他的報紙,我終於忍不住嘀咕起來:“你昔日是藏不住事的,現在怎麼不問我發生了什麼?”爸爸仰面看了我一眼,回了一句讓我啼笑皆非的話:“哦,報紙和雜誌上都寫着呀!”

　　 第18屆香港影戲金像獎,我依附《洪興十三妹》贏得最佳女主角獎,在致謝謝詞時煽情地謝謝了爸爸。下後台,我忙不迭地給他打電話報喜,還以為肉麻的致辭已讓他感動得一塌糊塗,可他正和電視台的老友在外吃消夜,只說了聲:“不錯哦!”我新鮮極了:別人中獎他喜悅得不行,女兒得獎他卻像路人一樣!直到從澳洲休假回港碰着電視台的一位同事,他才對我說:“你爸爸那晚真的很開心,請我們一人吃了一隻頂級龍蝦……”

　　 和陳可辛談戀愛,我身邊的親友給出的意見中99%都是不能能:你們太不搭調了!僅剩的1%一定來自爸爸,他似乎比我另有信心:“理智的陳可辛和感性的吳君如,太合適啦!”厥後爸爸與陳可辛多了些交流后,可辛說自己是個消極的樂觀主義者,沒人能完全懂他。爸爸夷易近人地笑道:“陳可辛是吳君如的基礎,吳君如是陳可辛的體面。我可以通過吳君如熟悉到陳可辛可愛囂張,推翻傳統的率性,也可以通過陳可辛看到吳君如對生涯的嚴肅與持重。”聽了這番話,可辛悄悄跟我講,原來我爸爸才是最懂他的人!

　　 實在我知道,爸爸也是懂我的。我跟可辛已經有了孩子,卻一直沒有娶親。問爸爸介意不介意,爸爸笑笑說:“無所謂啦,橫豎人人都叫你陳太太了!”

慈悲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