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與政要
蕭紅和蕭軍
二蕭關係中,蕭紅一最先便處於劣勢。
蕭軍去世,其妻撰文,總結蕭軍愛她的三大理由,之一即是她是童貞。這段話顯然是針對蕭紅所說。蕭紅不是童貞了,在蕭軍之前,她有汪恩甲,在汪恩甲之前,蕭紅另有個初戀表哥———這絕非蕭紅泛愛,而是她追求自由戀愛的刻意和行動力。
蕭紅一直有扮嫩的傾向。在魯迅家,蕭紅梳着系有蝴蝶結的辮子,蹦蹦跳跳的。潛意識里,她盼望回到絢麗的花季,但,她顯然回不去了———她的身心皆有戀愛和以戀愛名義危險她的男子的划痕。可她,偏以這個形象,承歡魯迅,討好蕭軍———蕭紅在情緒方面的起勁自動和迎合,思之,令人落淚。
她只是想擁有一份平安的愛啊。從祖父那兒,她知道了人生除了冰涼和憎惡外,另有溫溫順愛,以是,她就對這“溫暖”和“愛”,懷着永遠的憧憬和追求。魯迅配偶,是蕭紅可以探手即觸的溫暖;蕭軍,是可以伸手攫取的愛。
蕭軍義氣的拳頭,曾數次痛擊他所不恥者,拳頭是他打出的另一種文章。拳頭一旦如雨般落在共災禍的妻子身上,便凸現暴力的猙獰面目。瞥見蕭紅左眼青了一塊,梅志和許廣平體貼地詢問,蕭紅掩飾說是晚上不小心碰的。蕭軍冷笑:“別不要臉了,是我打的!”
這段文字,將人的心攫住。語言暴力比拳腳更為恐怖。被打的弱女,扯塊謠言維護自尊也不能能!
彼時,蕭軍恰逢桃花運。
“我不知道你們男子為什麼那樣大的脾性,為什麼要拿自己的妻子作出氣筒,為什麼要對妻子不忠實!忍受屈辱,已經太久了。”飽受痛苦煎熬的蕭紅寫下一組《苦懷》詩———“我不是少女,我沒有紅唇了,我穿的是從廚房帶來的油污的衣裳。為生涯而落難,我更沒有少女美的心腸。”品咂這些詩句,讓人深切地觸摸到與蕭軍同居的蕭紅的痛苦,這種痛苦是這麼真切,這麼鮮明,永遠不結痂。
戀愛,是蕭紅賴以呼吸的精神氧氣。蕭紅產下汪恩甲的女兒,整整6天,沒有看她一眼,奶水濕透了衣襟,蕭紅也沒有喂她一口奶。蕭紅狠心堵住母愛決口,她更看重蕭軍的戀愛!她投擲了她本應負重的累贅,指望輕盈如蝶,飛向戀愛啊。
蕭紅在香港病危時,交接後事,囑咐端木蕻良未來有時機一定要去尋找這個孩子———女兒,蕭紅何曾忘卻一日。
蕭軍緋聞不停,蕭紅的痛苦無處可藏。1936年7月,蕭紅接受了魯迅的建議,赴日本。蕭紅的脫離,是希望藉助分別的空間,拯救瀕臨滅絕的情緒。
四十餘年後,蕭軍同從維熙說到蕭紅:“她的心太高了,像是鷂子在天上飛……”
蕭軍說蕭紅的心太高,明褒實貶,意指她不切現實,文學大於生涯。我不能讚許,從那些自日本寄回的信中,我們感受到了蕭紅低首灰塵的手勢,她的言行,堪稱賢妻。
已懷有蕭軍骨血的蕭紅,遇上生命的劫運———端木蕻良,將其視為情緒出口,竣事與蕭軍的同居關係。
提及6年戀愛生涯,蕭軍何其鎮定:“若是從‘妻子’意義來權衡,她脫離我,我並沒有什麼‘遺憾’之情,……在小我私人生涯意志上,她是個軟弱者、失敗者、悲劇者!”
而蕭紅,卻給蕭軍留下《生死場》的版權。
被拒門外的巴菲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