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與生存

留在地獄

　　“想看地獄，何須等死了以後，我今生就看到了地獄。”一位因派駐海內而撤離非洲的外交官對我說。“滿地屍首。腐爛、發臭。沒有人收；上游泡着屍首，下游就有一群災黎舀水喝，喝了、病了，又死在河裡。不敢喝水的人，就喝稀泥。喝了也是死。”他深深地嘆口吻，“你沒有親眼見到，一定不能信託，那真是人世地獄。”接着他又搖搖頭，泛着淚光，說。“可是就有人不願上天堂，寧願留在地獄。”

　　“誰?”我問。

　　“我的非洲女僕。我說可以帶她到美國，她起先很興奮，接着問能不能帶孩子。她有五個孩子。我說按劃定不能帶。帶她已經不錯了。她居然想都不想。說她不想走。我說：‘你自己知道，

原始生活

我們撤館之後，你活不了多久。為什麼不走?’她不聽。說孩子不走她就不走。”外交官又嘆口吻，“我真不懂。”

　　“有什麼不懂呢?”我淡淡地說。“若是今天有一個飛碟停在你的院子里，下來一個外星人，對你說：‘來，跟我走，你可以活一千年，天天過好日子，無憂無慮，只是你不能帶你的家人。’叨教，你去不去?”

　　“不去。”他一定地回覆。

　　“那險些可以算是天堂啊，”我說，“有四序不凋之花，終年芬芳之果，另有千年的壽命。”

　　“我照樣不去。丟下太太、孩子，永生另有什麼意思?”

　　“這就對了。你不是也一樣，沒有選擇天堂。而留在這個叫你煩心的人世嗎?”

挫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