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未來

18歲的炎天

　　18歲那年高考慘敗，父親看出我沒希望了，讓我隨着他去收購李子。

　　8月的天氣很悶熱，沒有一絲風。我們在鄰縣鄉下一個涼亭里忙得不能開交，我記賬算錢，父親和卡車司機把農家挑來的李子倒入袋裡。倒的歷程中，他們要眼疾手快地挑揀出那些熟爛或蟲蛀的李子，然後過秤。我瞥見父親古銅色的額頭上有大顆大顆的汗珠，不停地隨着鮮紅的李子一塊兒掉落袋中。他沒空伸手去擦。

　　時近中午，父親沮喪地說：“今天收得比往幼年，可能賺不到錢了。”為了激勵農家多去採摘，父親咬牙抬了兩次價，利潤低，只能爭取提升數目。父親接着收李子，讓我去前面小吃店買點吃的回來。

　　小吃店主顧希罕，我讓老闆弄3份炒飯。在等的歷程中，我注重到同鄉的勇叔也在這裏。我已往跟他打招呼：“勇叔好，你也在這裏呀！”勇叔很熱情：“來這做客，你父親呢，爺倆兒出來賺錢吧？”

　　我苦笑說：“不賠本就好了，都中午了，還不夠半車。”

　　勇叔撫慰我：“你父親很會做生意，不會賠本的。”付賬時，我把勇叔那份也付了，臨走前對他說：“我爸就在前面涼亭，有空已往聊聊。”

　　我回去跟父親提起勇叔，父親說：“你做得對，能在這裏遇見個同鄉不容易。”

　　黃昏時，我們封袋裝車，收的李子僅僅半車多一點。摒擋工具要走人時，勇叔突然泛起。他說：“謝謝你家阿正宴客，有個親戚邀我過來收購李子，聽說你也在這兒，就過來看看。”

　　父親說：“今年行情欠好，今天才收了半車，運到潮汕去一定賠本。”

　　勇叔嘆息道：“我收的還不到半車呢，收購價又高，賠定了！”

　　父親想了想說：“要知道你也來，就跟你合資了。你叫車了沒有，若是沒叫，就拼一車載到潮汕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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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點運費。”

　　勇叔拍了一下大腿叫好：“我正想這麼辦呢！又不知道怎麼啟齒。”

　　那晚，他們一起押車運到潮汕。省了一半盤費，加上父親熟識廠家行情，跟老闆談判，提了點進廠價，效果兩人都小賺一筆。

　　往後父親跟勇叔一直合資。父親講誠信，農家對照信託；勇叔腦子活，知道變通，他們的生意做得風生水起。

　　厥後父親私底下跟我說：“那天聽你提起勇叔，就知道他是在監視我們。我們一抬價，他們隨着抬更高，以是有些農家賣給勇叔了。幸虧你沒察覺，能友好地幫他付飯錢，才有了互助的可能。”

　　8月尾，對我上大學不抱希望的父親突然讓我回校復讀。我原先以為這輩子就是子承父業，註定當個風吹日晒的收購小販了。父親說：“你得謝謝勇叔。”

　　勇叔眼看都開學了，父親還讓我隨着他們四處跑，就指着我父親的鼻子罵：“你不應為了眼前幾個錢葬送孩子一輩子。阿正跟咱們紛歧樣，他是個大氣的人。那次他明知道我是監視你們的人，還幫我付飯錢。你要不送他去復讀，我們就散夥，我眼不見心不煩！”

　　父親說完，看着我，笑了—下，對我說：“這段時間你受苦了，回校要認真溫習，考個好大學。”勇叔說得沒錯，我知道他是監視我們的人。那天我在小吃店時，本想狠狠奚落他一番，可是我看到他有着和父親一樣古銅色的額頭，額上有一樣的汗珠，我知道他們都是辛勤過活的人。也許多年後我也會有古銅色的額頭，也會躲在角落裡監視別人。於是我原諒了勇叔，就像提前體貼父親和未來誰人卑微的自己。

　　誰能想到峰迴路轉，勇叔跟父親從偕行冤家釀成互助同伴，賠本生意釀成小有進賬，連我以為今生無緣的念書生涯也回來了。我很惜福，復讀時稀奇耐勞，一年後如願考上理想的大學。

　　18歲的誰人炎天，由於我一念之間的改變，我的未來也隨之兜轉改變。人生路的逼仄與寬敞，有時真的就在於能否換位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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