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都知道“知識就是力量”這句名言出自於蘇國思想家培根之口。馬克思、思格斯曾稱讚他是“英國唯物主義和整個現代實驗科學的真正始祖”,他在紀念蘇格拉底的一篇獻詞中,一邊讚美哲學,說“沒有哲學,我便不介意於生活了”,一邊也不禁感嘆自己的命運,說他本來是“一個天性最宜文學甚至於其他一切的人,卻為命運所註定”,違背了他的天性,捲入於政治生活的漩渦。
有位哲學家說,意大利有“文藝復興”,德國有“宗教改革”,而法國有伏爾泰。伏爾泰對於法國抵得上一個“文藝復興”、一個“宗教改革”、再加上半個“大革命”。雨果甚至說:“舉出伏爾泰,無異於形容整個十八世紀”。伏爾泰說:“一個國家一旦開始思想,再也沒法阻止它。”而法國人感激他,認為有了伏爾泰,法國才開始思想。伏爾泰這位著名的啟蒙思想家對於宗教迷信作了非常辛竦的諷刺批評。在1755年11月,里斯本發生了大地震,共死了3萬人。地震恰逢“萬聖日”,教堂里也擠滿了禮拜者,塌下來壓死了許多人,而法國僧侶解釋這場大災難是“神”懲罰里斯本人民的罪愆。伏爾泰頓時大怒,他尖銳地指出這場災難說明了,“不是神有力阻止罪惡而無心,就是神有心阻止罪惡而無力”。
即使是高喊“上帝死了”的尼采,儘管他不要上帝,卻仍然不得不接受“命運”的體驗。1879年,尼採得了一場大病,身體精神都病倒了,在陷入與死為鄰的狀態之中,他愛上了健康和陽光、愛上了生命和歡笑,尼采甚至虔誠地說:
我以為偉大的方式就是“愛命運”:一切必然的命運,非但忍受她,並且熱愛她。
如果說尼採的哲學是所謂“超人哲學”,那麼,現代存在主義可以說是把“超人”普遍化的“自由人哲學”。他們認為,宇宙間只有人才是真正的存在,人的存在先於本質,人存在的意義不取決於他物、他人,而是人自己自由解釋、設計、選擇和創造的。薩特說:“人,不外是由自己造成的東西,這就是存在主義的第一原理。”同時他又說,“人之初,是空無所有”。真的是“空無所有”么?我們在第三章里將詳細說明,恰恰是“人之初”,對人的命運有相當大的“必然道理”。存在主義者強調“選擇自由”,也恰恰是在“人之初”這一點上,最沒有他們所說的選擇自由。因此,存在主義同樣自覺不自覺地也給“神靈留下了最重要的東西”。
四、馬克思主義的看法
近一個多世紀以來,對世界影響最大的人無疑是馬克思。馬克思也講命運么?
年青的馬克思寫過許多詩向燕妮表達自己的愛情,其中就包含着在“熱烈的期待”中對命運的體驗,例如:
我被緊緊地縛住,
但是我的眼睛還看得清楚;
因此我才發現
什麼是我的渺茫的心愿。
命中註定我不能希求的事物,
只因為你望了一眼,
它自己就鑽進了我的心間!
馬克思不僅在愛情上,而且在事業上也表達過對命運的期望。1843年5月,馬克思給盧格的信中這樣寫道:
最先朝氣蓬勃地投入生活的人,他們的命運是令人羡慕的,但願我們的命運也同樣如此。
***讀《南史·梁武帝記》時作了一個批註。梁武帝在位48年,《南史》作者李延壽評論梁武帝說:他即位后,除軍事、經濟上有建樹外,還“製造禮樂,敦崇儒雅”,但他“留心俎豆,忘情干戚,溺於釋教,馳於刑典”,最後終於因宗室子弟相互做軋殘殺,錯誤地接受北魏侯景,引狼入室,導致梁朝的覆滅。開國創業貴為天子的梁武帝,竟卑微地餓死於侯景的囚室。(按梁武帝蕭衍崇信佛教,曾幾次舍皇位出家,但都被大臣們請回。中國和尚不吃肉食的戒律,就是由蕭衍倡行的。梁武帝本人持戒嚴格,所以被囚后寧願餓死亦不進肉食。)
***在《南史》這一頁的天頭,用紅鉛筆寫上:
時來天地皆同力,運去英雄不自由。
這是唐代李商隱《籌筆驛》詩中的兩句。籌筆驛,古地名,相傳諸葛出師曾駐軍於此,這兩句表達詩人對孔明的崇敬和惋惜之情,毛隨手拈來用以評價梁武帝,同樣表達了他對梁武帝這個歷史悲劇人物的磋嘆和感慨。
儘管馬克思主義者們對社會歷史以及他們個人的命運有深刻的體驗,但總的來說,對“命運”這一概念本身,並沒有進行過系統研究。我想,這也許是由於他們着重的是緊張的社會階級鬥爭的理論和實踐。馬克思僅在早期的著作《德意志意識形態》中提到過“階級決定個人命運”外,就沒有充分的時間再去深入思考這個過於玄乎的問題了。因此,就象恩格斯對“存在”所說的那們,“命運”也只能作為“懸而未決”的問題,留給了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