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彖傳:道德實踐是法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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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彖傳:道德實踐是法坤(《坤·彖傳》)

  《坤卦》純陰,六畫都是陰爻。坤代表凝聚原則,凝聚就是保聚的意思。說“凝聚”、“保聚”稍為具體,你要是不喜歡用這兩個詞,說“終成”也可以。凝聚原則就是終成原則,終成原則等於西方古希臘時期亞里士多德的final cause。從finalcause表示的原則就是終成原則。final cause譯作“目的因”。目的因是向前看,任何東西是一個發展,往一個方向發展,發展到完成一個目的,目的達到了,那個地方就叫做“目的因”。我們從發展的觀點了解一個東西,發展就要向一個目標發展,final就是最後的意思,這個符合《易傳》說終成的意義。終成就是停止了,停止就是最後。終始是很重要的觀念,《易經》的哲學就是終始哲學,重視一個終始過程(process of becoming)。

  在西方哲學,becoming是抽象,分析的,概念的思考。中國人比較具體,沒有becoming、being這種字,中國人講“誠者物之終始,不誠無物”(《中庸》)。西方說“最後的原因”(final cause),中國說“終成”,頭腦不同,所表示的意思是相同的。在希臘亞里士多德的系統里,“四因”(material cause,formal cause,efficient cause,final cause)都是說明becoming,通過這四個原因來說明任何東西的一個becoming,就是通過“四因”完成這個becoming。跟這個becoming相對反的詞就是being。從希臘開始有兩個基本概念:being、becoming。being代表“是是什麼”(按:“是是什麼”乃亞里士多德經常使用的一個詞組to ti en einai的中譯)。西方人從I aln,you are,he is,they are講存在是靜態的。中國人不用這種靜態的講法,中國人從“生”講,“生”代表一個東西存在,是動態的講法。西方人的講法是靜態的,抽象的,很難了解,所以中國人很難了解西方人的頭腦,很難了解西方人那一套,西方人也很難了鰓中國人這一套。

  在西方哲學,am,are,is表示存在,存在轉成動名詞being,就譯做“存有”,或譯做“實有”。存有抽象一點,存在比較具體一點。am,are,is是具體的,就人稱講,有單數、複數,being從哪,are,is這個具體的東西抽象出來,成一個動名詞being,譯做“存有”或“實有”。籠統地說,being也有人譯“存在”,嚴格講,二者要區分開。becoming也是個動名詞,becoming從become這個動詞來。西方這種名詞都是抽象的,邏輯的。亞里士多德看任何一個東西都有一個生成過程,不要說人、有機物,就是杯子,也有杯子成為杯子的一個過程。嚴格講,上帝只創造自然物,山河大地是上帝創造的,但粉筆桌子就不是上帝創造,那是人造的。人造的就是說這個粉筆有這個粉筆成其為粉筆的一個過程,通過幾個化學成分,這些化學成分之間有一個相當的比例,這個比例就是一個化學公式,我們按照這個化學公式造成這枝粉筆。譬如,上帝只造水,並不造氫二氧一,根據氫二氧一這個公式造水是人造水。在上帝面前只是物自身,水就是水之在其自己,水不是當一個現象看,並不需要知道氫二氧一的公式。我們分析水為氫二氧一是當作一個自然現象看,作為一個科學的對象,科學的對象是對人而言。這個就是康德哲學的見解,中國人不懂康德的現象與物自身的觀念,現在的中國人不懂,以前的中國人也不懂,這個需要有高度的訓練才成。

  依照亞里士多德的講法,任何東西都是通過一個成為過程而完成,“完成過程”是一個總攝的說法,把這個總攝的說法打開,剖解開來看它裏面有些什麼成分,亞里士多德就在這個地方講“四因”(質料因、形式因、動力因、目的因),“四因”就是四個基本成分,也就是四個原則,通過這四個原則來完成一個東西。講目的因是向前看,所以能向前看,能達到這個目的,後面一定有一個力量,那個力量就是動力因。所以,動力因是從後面看,目的因是向前看。照《中庸》、《易傳》的講法,final cause可以譯作“終成因”,“終”就是停止了;“成”就是完成了;“因”就是根據的意思,原則的意思。中國人講生成始終,終對着始講,成往後推,對着生講。終落在“利貞”,見終就見成。

  《坤·彖傳》日:“至哉坤元,萬物資生。”萬物皆憑賴坤元有其生,生就涵着其後的成。生就是存在,它生,它就存在着。這是孔門義理,是道德的形而上學。《乾·彖傳》講“大哉乾元,萬物資始”是開始它的存在,代表創造原則。從“存在着”這個地方講,就是“資生”。“資始”那個地方,原來什麼也沒有的,所以唐君毅先生名之日“存在原理”。它原來不存在,我使它存在,這個是始;存在以後,你照這樣而存在着,這就落實了,真正成一個現實的東西。這個意義的“資生”在老子通過“有名,萬物之母”講,“存在着”,老子《道德經》說“有”。所以,“至哉坤元,萬物資生”這個“生”字,在《道德經》就屬於“有名”範圍之內,是“有”的範圍之內。用西方哲學的名詞,“有名萬物之母”一句中“母”字就是ground,就是formal ground,也是柏拉圖那個Idea,亞里士多德那個formal cause。中國人講“父生母養”,生就是養。照《易經》講,這個“生”就是養,《道德經》保存了這個意思,保存在“有”的範圍之內。

  “母”是形式原則。王弼雲:“長之育之,亭之毒之,為其母也。”長育亭毒,就是“母”的意思。在“有”的範圍內,萬物才能長之、育之、亭之、毒之,才能得其生,得其育,得其亭,得其毒。生育成熟,母的責任就在“長之育之,亭之毒之”這個地方,這是最具體的講法。這不是哲學的詞語,這是漫畫式的語言,“有名萬物之母”是具體的漫畫式的詞語。“長之育之,亭之毒之”就要落在“有”的範圍內,這個地方不能說“無”。這個很好,道家在這個地方與《易經》一樣,道家說“母”,《易經》說“資生”。老子《道德經》說:“無名天地之始”,那就是另一個系統,是道家玄理的系統,道家通過“無”說始,創造性不顯。照《易傳》講,乾元代表始,始代表創造,始就是開始有其存在。開始有其存在,落實了就要有一個具體的東西來完成它,完成它就是終。乾坤之理抽象地講,用哲學詞語講,就是創造原則與終成原則。創造必然涵着有所成,有所成的創造才不陷於虛無主義。你們要講這些義理,就要學會抽象思考,要學會使用哲學詞語。

  現代科學社會把啟發人靈感的自然環境破壞了,人類今後有沒有以前那樣的文化很難說。現代文明是理智的,現代文明光重視人的幸福沒有什麼好處的,沒有文化教養,人為萬物之靈的意義就沒有了。現代人只有狡猾,沒有文化,只有理智,沒有理性。理性的觀念有價值判斷,孔子的“仁”就代表理性。理智沒有價值的判斷,理智就是計算,頭腦精明得很,算盤打得很精明。

  “乾,元、亨、利、貞。”這是《乾卦》卦辭,前面講過了。在“利貞”那個地方,終成原則就藏在那裡,把它抽出來單獨講就是《坤卦》。“坤:元亨,利牝馬之貞。君子有攸往,先迷后得主,利。西南得朋,東北喪朋。安貞,吉。”這是《坤卦》卦辭,都是具體詞語。

  坤元不能先於乾元,因為領導它的是乾元那個創造原則,要是它先於創造原則,那它一定迷失路向。沒有方向理性作領導,沒有指導原則作先在根據,只有技術理性,這個社會一定迷失方向。我們的技術理性一定要有一個方向理性作它的指導。一切道德修養的完成都在《坤卦》、《坤·文言》里,這是台大同學范良光的發現,他有新貢獻,新觀念。

  卦辭之後,進一步了解這個卦的性格、本性,就是《彖傳》,《彖傳》就是根據卦辭而做成的。彖者,斷也。根據《坤卦》卦辭而對於《坤卦》這個性格下一個判斷,就是《坤·彖傳》。

  《彖》日:“至哉坤元,萬物資生。”我們可以拿這個跟《道德經》講“始”、“生”比較,這是兩個系統,可以做文章。“有名,萬物之母”跟“有,名萬物之母”意思一樣,兩種寫法都可以,這句話是假定我們從“無”了解天地萬物的開始。天地萬物就從“無”開始。不能從“有”中開始,從“有”中開始就永遠沒有開始,落在“有”就不能叫做“生”。所以王弼的注在“有”的範圍之內講“長之育之,亭之毒之”,這就是兩個系統。可以做儒家和道家兩個形上學系統的比較,就是《道德經》和《易傳》的比較,《易傳》也就包括《中庸》的義理在內。這一比較你就可以下判斷,判斷王弼注《老子》是相應的,注《易》卻不相應,這個問題可以做論文。王弼對於儒家系統完全不了解,他所了解的只是道家的玄理,這個玄理跟《易》的道德形而上學的義理不同,你要了解得很好,這不容易。這就是哲學思考的第一步。

  “萬物資生”,生就涵着生長,就是生育成熟。《道德經》所謂“長之育之,亭之毒之”就是在“有”的範圍內進行。當我們說創造,是從“無”而造,原來不存在,現在使它存在。從“無”而造就表示說不是利用已有的材料加上form(形式)。利用已有材料加上形式,這叫做製造,不是上帝的創造。創造是創造這個個體,不是只創造這個form,不是創造抽象的概念。

  “坤厚載物,德合無疆。含弘光大,品物成亨。”《坤·彖傳》這幾句話很好,是智慧的語言。所以,君子的道德修養就是法坤,中國文化的綱領就是尊乾而法坤。君子變化氣質,作道德修養總要以厚德載物為標準,不厚就是薄,薄不行。乾代表創造原則,坤代表終成原則,兩個原則都不得了。

  “先迷失道,后順得常。”(《坤·彖傳》)這兩句什麼意思呢?就是說坤元不能先於乾元創造原則,它後面一定要有一個方向理性作它的領導。它先則迷失方向,所以迷失方向因為失道。后得主的時候才順,“順”就是順成。

  “人身難得”。人身所以難得,照康德的講法,人有可教可化的性能,自然的傾向,這樣一來人才是自然的最後的目的。一切東西都有目的,而人是最後的目的,人的目的是最高善(圓善)。人是為圓善而存在的,所以說“人身難得”。人落在道德修養都是法坤,人的生命的本體是創造原則,使這個創造原則顯現出來,體現出來,要通過修養,因為人不是創造原則本身。創造原則是你的本體,你生命中的本體,這個本體要能體現出來就要通過工夫。依照西方的講法,這個本體抽象出來就是上帝,人不能是上帝本身,我們只能說人怎麼樣跟上帝合一。中國人不講上帝,只講創造陛本身,創造陛作我們生命的本體,就是道體。中國人講道體,不把它客觀化,也不把它人格化。西方對絕對本體客觀化,絕對化。客觀化是第一步,第二步是人格化,絕對本體通過這兩步成為崇拜的對象。中國人只把“道體”看作生命中的本體,並不把這個絕對性的本體客觀化,人格化。中國人在這個地方最理性,把客觀化、人格化的兩步化掉。中國人知道客觀化、人格化的兩步是假的,只承認天道性命通而為一的道體,絕不把道體客觀化、人格化。中國文化儒、釋、道三家都有這個智慧,最典型的是儒家;道家是另一系統,也是如此,道家那個道是有、無,並沒有客觀化、人格化;佛教講三德秘密藏法身、解脫、般若,決不把法身、解脫、般若客觀化、人格化。中國人理解的道體不是神,不是人格神(personal God),這就是中華文化,這是最清楚的。

  照佛教判教,基督教當是權法,權就是一時的方便,不是正常的,所以是小乘。權法與實法相對,天台宗判教就是權實相對,它一定講圓實教,除圓教以外統統是權教。中國人、東方人的思想成熟、理性,所以他向圓實方面落實。從圓實裏面提出來,起波浪,統統是權法。從圓實裏面提出來,有一個人格化的上帝,這不是起波浪嗎?陸象山最聰明最有智慧,這種起波浪,陸象山有一句話,他說:“平地起土堆。”以圓實教為標準,這是一個平地,從圓實教這邊提出一個東西,把這一個東西凸出來,把它客觀化、人格化,這就叫做“平地起土堆”。這是智慧。從理性上講,中國人、東方人最成熟,西方人不行。西方人在了解現象(phenomena)方面行,在本體(noumena)方面很不行。但了解現象很重要呀!現代中國人既不了解現象,也沒有本體的體悟,所以我們現在努力就是要恢復中國的傳統智慧,同時恢復西方的正式傳統,這樣中華民族的生命才能暢通。要不然民族生命永不能暢通,還要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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