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爻卦象:心同跡異和同之象
我們現在又用象數學去解說。這次主要是說九五這一爻。各位看同人卦,一陰五陽,豈不是五男一女,那會如何?這個女子自然就成為五個男子追隨、嚮往、親近的對象,所以卦中五陽爻都想和同於六二。另一點,物以稀為貴,五陽多就不貴,一陰少就貴。以貴者為主宰,因此,一看就知道這個卦的一陰是五陽之主,五陽都願意和六二和同。
首先從卦象來說,初、二、三爻組成的下卦是離卦,離卦的卦德是什麼(如果不讀熟這些,各位研究《易經》,不容易有進步的)?離卦的卦德是“麗”,這個“麗”字,不是“美麗”的“麗”,而是附着的意思。這是說這個陰爻和上下兩個陽爻緊密連繫在一起。所以初爻自然親近二爻,而二爻自然親近三爻,因為它們同在一個“經卦”內。此外,它的性質也有連繫、附着之義。當這二爻親近三爻,從這個三畫卦本身來說,是正確
合理的。但一變成六畫卦,就需要注意感應的作用,二爻和五爻是“正應”,這是最大的感應,而二爻和三爻只是親比,原先的親近,就變得疏了一些。本來在單卦中,二爻和三爻相比,感應是很密切的,但一變成六畫卦,受大環境規律的限制,三畫單卦的小環境就不能保持原來的規律。因此,三爻得到二爻的親近,知道不合理,同時知道所有男子都會追求這一女子,為了保護自己的權益,就在“邊界”處,設罝和埋伏了一些兵馬阻攔,叫作“伏戎於莽”,令別人不能過來和六二和同。九四同樣希望和六二和同,要和同就要跨越九三,因此它要爬上高牆,過了九三的“牆”(阻礙),才能和六二和同。但最後想到這個做法不合理,自己取消了這個想法,所以是“乘其墉,弗克攻,吉”。因此,《易經》說它能夠知道自己不合理而歸於合理,就作出“吉”的判斷。六二和九五是正應,理所當然應該彼此親近。但不幸,六二被九三、九四阻攔,九五應該得到的得不到,氣憤填膺以至痛哭,這就是“先號眺”的原因。但是道理就是道理,合理遲早會戰勝不合理,九五最後終因是“正應”能夠與六二和同,因此歡欣喜悅到極點。但是真正要得到和同,有兩個條件:第一是時間,真理能夠戰勝不是一蹴即就的,要經過時間的考驗,所以一定要經過長時間,然後才可得到和同。時間要多久?沒有人知道。第二是戰爭,九五聯合九四,發兵打敗九三,這樣就能更快和六二親近。因此,九五爻辭接着就說“大師克相遇”,發動大軍,戰勝了九三之後,九五才能與六二相遇。這是指通過戰爭之後才能夠和同。
同人這個卦其實是說,所有人都應該大公無私地和同在一起,即是大同社會的另一種說法。但在這個卦中,每個爻都說出了和同的艱難困苦,第五爻還要通過殘酷的戰爭然後才能得到和同,可見大同只不過是人類的理想,要真正達到大同社會,絕不容易。一是遙遙無期,一是通過戰爭之後,才能夠得到大同。
戰爭我們不說了,另一個時間的因素,其實可以這樣解釋:因為九五的位置既中且正,本身具備了乾卦九五的德性。如果它暫時不能和六二和同,而繼續發揮乾卦九五的德性,那樣下面的六二,身在離卦之中,會作什麼反應呢?首先,離卦是什麼象徵?是光明。因此,離卦本身象徵文明。通過等待,發展了文明,遲早能夠達成大同的社會。所以相反,不是九五親近六二,而是六二受到具備乾“剛、健、中、正、純、粹、精”德性的九五的感召,去親近、響應九五,這樣其他的陽爻都會跟隨六二,一起去親近九五,於是真正的和同就會出現,比戰爭的出現就更崇高、更偉大。因此,爻辭所說的“大師克相遇”,只不過是暗示大同世界要經過艱難困苦的奮鬥才能達到。相反這個卦引申的第二種說法,才能得到理想的“大同”。
這裏也說出了“或出或處,或默或語”應怎樣解釋。各位看看六二和九五,一個是陽爻,一個是陰爻。陽爻的性質是“動”,陰爻的性質是“靜”,二者在外表的形跡是不相同的。“出”指九五,“處”指六二;“語”指九五,“默”指六二。六二或“默”或“處”;九五或“語”或“出”。正是因為大家的外表形跡,一個活潑之極,一個沉靜之極,兩人似乎是不會結成夫妻或好朋友的,但事實上剛好相反,男女之間,兩人性格不同反會結成夫妻。“跡異心同”,才是婚姻永恆之道。“跡同心異”,臂如大家都喜歡跳舞,這是“跡同”,應該可以成為配偶,但最後可能離婚收場,就是因為“跡同心異”。因此最重要的是要明白原來九五是“動”,六二是“靜”,但因“心同”,再有“正應”的條件而能夠“和同”。
為何“二人同心,其利斷金”?現在是說九五這一爻,九五處身的“上卦”是乾卦,乾卦是金的類象。當九五爻發動時,由陽爻變陰爻,於是三、四、五爻組成兌卦。兌卦亦為金,乾金將兌金斬斷,清除了兩人中間的阻隔、防礙,就是“二人同心,其利斷金,為何“其臭如蘭”?這是說六二。二、三、四爻組成的“互體”是巽卦。巽為草,為臭。蘭花是草。而在氣味來說,陰是臭味,陽為芬芳。當六二上升到九五,九五便和同於六二,而九五下降到六二的位置,六二便和同於九五。陽為芬芳,陽到哪裡,哪裡就發出了香味。正是因為陽是香味,九五的陽下降到六二,或者六二上升到陽所在的九五,結果陽的香味就通過上下,傳播開來,於是彼此間發出蘭花的香味。這是從象數學來體會卦辭,卦辭就是將卦象背後的意義用文字說明。
這種同心的“其利斷金”、或者“其臭如蘭”的道理,在後世變成一般指兩個人同心同意、合力一致。中國古代除了親兄弟外,還發展到朋友也應該有兄弟之愛。再進一步就成了結拜兄弟。結拜兄弟要具備這個卦的精神,才算是真正的結拜兄弟。“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願同年同月同日死”,這就是所謂結拜兄弟的宵詞。而同心就能夠將兩人的力最結合,將金屬斬斷。兩人說話同心同德,說出的話就是最偉大的語言。“金”和“蘭”所指的這種同心是最重要的,所以結義兄弟為“金蘭之好”,稱呼義兄為“蘭兄”、義弟為“蘭弟”,廣東的粵劇一直套用到今天。不讀《易經》的人,甚至是那些不讀書的人,只要是聽過粵曲,都認識這詞,來源就是在這裏。
這就是擬議的第二則。這隻是一件特殊的偶發事件,說的是最初由於大家形跡不同,因而不和同,傷心到極點;後來透過形跡不同的背後,發現大家志同道合,就結成患難相交的朋友。本來意思就只有這麼多,但是孔子由這個別特殊的事件,推出了“跡異心同”是“和同”的最重要關鍵之後,再進一步探討為何我們要與人和同?和同有什麼好處?於是提升到更高的哲學層次,得出“二人同心,其利斷金”之說。這就變成了哲學上、人事上高層次的名言。如果今天突然有人說這兩句,可能不知道它是來自同人卦,尤其是不會聯想到“先號桃而後笑”,因為這具體的特殊事件被人忘記了,但提升到含蓄、抽象、具普遍性的意義層次的名言“二人同心,其利斷金”,則直到今天,仍是人生的格言。清代的漢學家,或者今天有些不合理的學者,會說這是歪曲了《易經》原意的胡說。但如果你真的希望學習《易經》有所得,這些才是哲學上、或任何搞科學和文學的人都應該學習的智慧,否則你只是一個讀死書的機器而已。能夠觸類旁通,才能真正提升你的聰明智慧=各位希望提升聰明智慧,或是忠實於原意?那你自己決定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