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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與易學“五十以學易”與“知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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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子與易學“五十以學易”與“知天命”

  孔子與易學思想體系之建立

  中國易學大成於孔子,所謂大成者,言孔子前承伏羲氏、周文王之緒,為易學建立起博大精深的哲學體系,而後為漢、宋易學之所宗。如以山脈為喻,自孔子以上,來龍莽莽,至孔子而大峰雄起,發展之功告成;由孔子而下,去脈滾滾,均為此大峰之餘勢。並孔子時,老子之易學奇峰突拔,與孔子相頡頏,然老氏之峰論位置卻不在來龍去脈正嶺之上,而為山勢轉折迴旋所成。故論孔、老二家易學,則孔得其“正”而老得其“奇”。老子之道家易學,此限於篇幅,姑勿論,今且論孔子與易學思想體系之建立,史所稱“孔子贊易”者是。

  孔子為學之進程,乃少年時發於禮,中年時進於仁,中年以後,治易有所得,乃挾其禮與仁,融通於易道。是以論孔子與易學之關係,不得不自前於其治易始。以下為了能夠寫出一個比較周全的概念,茲分為四節論述。

  孔子與易學“五十以學易”與“知天命”

  論語述而篇中,孔子曾說:“加我數年,五十以學易,可以無大過矣。”從這句話的語氣中,已可體會出孔子學易是在五十歲以前。這句話當是在五十歲之前數年說的,當時他治易雖有心得,尚未至於思想成熟地步,故言“加我數年”,至“五十以學易”,則“可以無大過”,乃自信到五十歲可臻於貫通易道之境地。將這幾句話與為政篇的“五十而知天命”之言相對照,立刻便看到孔子果然至五十歲時,由人道境界進於天道境界,這便是易學對他的影響。

  孔子由人道境界進於天道境界這一過程,從他自述為學次第上看得非常明白,他說:

  吾十有五而志於學,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

  分析這一段話,自“四十而不惑”以上為人道思想階段,在此期間,他的思想進境是由禮進乎仁。“十有五而志於學,三十而立”,是學禮有成;“四十而不惑”是仁之心得的真切體認。禮與仁,一外一內,不脫人道範圍。“五十而知天命”以後則入於天人思想階段,“知天命”是由人道上貫於天道,“耳順”是由天道反照人道,故所聞者順而七十歲的“從心所欲,不逾矩”,則是天人融通至於無礙。

  孔子在“知天命”以前,由禮到仁,是人道範圍內思想的平面開展;因為禮是外行,仁是內心,他學禮成熟后,由外而內,在內心中發挖出禮之根源——仁,體悟此仁,把握、充實而發展它,自然外行無不應禮。所以仁的揭發,表示着孔子人道思想的飽滿成熟,於此時得易學之助,乃面前豁然現出一天道思想的新境界,孔子遂挾其已發展成熟之人道思想,馳入此一新境界,下學而上達,故有“五十而知天命”的一大進境。

  但這裏我們必須要了解的是孔子在確立了“仁”德以後,他實已以此“仁”字為中心,建立起一個平面的哲學思想系統。這系統就是論語中孔子所表示的“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推己及人”等等,而以他的弟子曾子的“忠恕”二字最能把握此一思想。“忠”的含義是盡己,“恕”是推己及人,如用圖表示孔子此時的“仁道”思想,

  由己身內心的一點“仁”發動,先充實己身,推及父母、兄弟、家人,推及親朋、鄉里、國人,推及天下人類,於是小我變成大我,愛及全體,重要的在於“推及”二字。琦是這個以“仁”為中心,以“推及”為方法的思想系統,如實說來,畢竟是不夠完善的,因為:

  第一,這個系統只是以“人道”為範圍,而不能及於“物”,如果在“天下人”以外,再加上“物”,說“推己及物”便講不通了,因為物無“仁”心,不能由“己”而“推”;而且如果易“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中的“人”字為“物”字,說“己所不欲,勿施於物”也是不通的。所以就理論而言,這是個只限於“人道”的平面思想系統。

  第二,由“己”向外“推”,即令自己的“仁”德已達飽和境界,充己之心去愛人,但人與己畢竟是同在一個平面上的各別單位存在,由於人與人間關係的複雜,愛人者雖自然流露其愛心,被愛者未必無心理上的阻滯,終不易自然的使愛心流通。“推”字從手,便有假以力的含義在。

  第三,依據於體悟“仁”心去愛人,條件不夠明確,聖賢之人可以體悟,一般人則以情慾、利害心之障蔽故,不能體悟。對一般人,愛父母是由於生養之恩,愛朋友是由於互助之利,愛路人便非淺識所能接受,更何況愛千里萬里之外的人?而一個學說如不能使社會上人普遍明了其理,只靠少數聖賢去宣揚奔勞,自然不夠完善。

  由上三點看,孔子此時以“仁”為中心的思想,雖然成系統,卻並不完善。

  然而,當孔子的思想一步跨入天道之域后,情形完全有了變化。天生萬物,人為萬物中之一類,在此情況下,一切人之間固然有了同胞兄弟之情,即人與物間也有了同生之誼,人很容易自覺到不止要愛人,也應當愛物,仁愛的範圍自然擴大。人與物既然都本乎天,則人人性中有天,物物性中也有天,從天之遍在於人、物而言,天、人、物成為一體,於是人心中的“仁”也有了明確的依據。人心既有此天之“仁”,發揮此“仁”,效天地之愛人愛物,此愛之發為自然的之流露,遠勝於“推及”之方。孔子之“知天命”,其要義便在於此了,這一開展是立體的開展,後世所稱道的孔子的“仁道”思想,是指這一開展以後而言,宋儒謂“民吾同胞,物吾與也”便是。這個天人一貫、人物同體的“仁”的思想體系,如以閣表示,則如下:

  由此圖與前圖相較,可看出此時行仁之途徑,不是取人與人間的“推及”,而是以“仁”心合“天”德,由天落於人、物。以仁合天,乃發揮人性中之天;由天落於人、物,乃發揮天之生養人、物之大仁。自然流露,理論與實行上都遠比“推及”的行仁思想來得完善,孔子的仁道思想可以說到此才算完備。思想領導人格,孔子乃乘其思想之翼,在學養上更上層樓,“六十而耳順”,“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終達天人融通的精神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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