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摘錄的是拙作《周易永恆》一書第十二章第五節全文,【】內文字為筆者的新注。
《四庫全書總目》將易學分為兩派六宗。兩派指象數派、義理派,六宗指占卜宗、禨祥宗、造化宗、老莊宗、儒理宗、史事宗。六宗即歸屬於兩派,占卜、禨祥、造化三宗歸屬於象數派;老莊、儒理、史事三宗歸屬於義理派。易界一般把以世事人文倫理解釋周易的稱作義理派,把以數理圖書詭秘解釋周易的稱作象數派,凡一切涉易者大體上都分別劃在此二派之下,非義理即為象數,這樣的分類法,自兩漢開始一直相延至今,未曾稍予改動。
【筆者注:四庫全書的分類,是從文獻學角度作出來的,不是全方位的整體,故有其局限性,後世不查昏昏然襲之,雖情有可原,然其病亦實在太過明顯了。】
事實上,象數、義理兩派之名不是很準確,也不盡完全合理,尤其不能全面、真實的反映易學領域的全貌,漏洞多,弊端甚大。
首先,象數、義理的劃法真的不合乎實際。之所以都還比較認同者,大概因為太不明周易性質,又太隨波逐流人云亦云了。周易自春秋中後期面世,即有勇於實踐者,先後形成諸如醫家、道家等百家繁榮局面,在應用易理上取得巨大成功。後來歷代也陸續出現許多典型事例,實踐者們的成功,無疑證明了周易之理的正確,也證明實踐者的周易認識理解的正確,這些本應該在學術界反映出來,並且居有相應地位,然而皆被遺漏掉了,連個名分都沒有。無論象數派,還是義理派,在認識理解以及應用實踐上都遠遠不及那些實踐者,因此說二派的劃分法是片面的不合乎客觀實際。
【筆者注:劃分法的片面,指只從文獻角度,而漏掉了實踐及實踐者們的正確認識,在易學史上莫說名分地位,即使史實蹤跡都難些微留下來,太不公平了。】
又且,以八卦之象解讀卦爻辭的周易正解者,歷史上不是不存在,正解者、實踐者都未能反映在學術派別的劃分上,問題就不是一般的嚴重,而是十分的嚴重了。
其次,認識清楚象數義理二者的實質。二者實質都是背離周易的,這個判斷是因為易本為揭示宇宙萬物實質的模擬系統,那裡(指卦畫和卦爻辭)一既無象數派的所謂象與數,二又無義理派的所謂義與理。本來象、數、義、理俱無,卻非要拿捏出來安到易卦上面去,還煞有介事的當起真來,這不純是張冠李戴鳩占鵲巢么?
所以,讓周易本無的象數義理它們二者霸佔着易壇,真正的易學沒有了,不僅是合不合理問題,而是一個根本性的錯誤!
【筆者注:易壇千餘年唱的都是二人轉,象數、義理二者幕前你來我去,將實踐和正確解讀扔到後台底下,找都找不到了。】
第三,象數義理都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周易的準確解讀。周易面世至今,無數事實都充分證明了這一點,原因很簡單,因為二者全都遠離易義,並且越走越遠,再也不會回頭。義理為了掛靠他們的義與理,所以必須歪曲卦爻辭本義;象數為了搜尋他們的象與數,所以必然不理卦爻辭正文。正如劉大鈞教授所言:“義理派為使經文迎合義理,往往空言泛說,游談無根;卜筮派為了能夠自圓其說,往往旁搜曲引,牽和比附”。照二者這種狀況,正確解讀問題永遠都沒有希望,周易便永遠沒有得解之日。
總之象數義理二者皆背離易義,只是背離的重點和形式有所差異而已,實質完全一致,因此二者應該划為一個派,即離經派。
二派是不是如同納易入儒一樣,也起了周易的保護流傳作用?這就扯蛋了,即如地主不說是長工養活他反倒說是他養活了長工一樣無恥。一種先進文化一旦誕生,是不會輕易被歷史遺棄的,它的存在不是仰仗他人鼻息恩賜,而完全因為自己頑強的生命力。
卜筮風水喜歡在中下層中渾水摸魚,撈點名利實惠;義理者輩則企盼在中上層權貴里揚名立腕,以便蹭上一官半職,誰都不想做虧本買賣!由是幾千年來知識階層便落下個通病,腰塌腿軟,因為他們不會勞動,不能自食其力,只好走一攀二靠才能活下去的歪路,屈身投靠巧舌矇騙,甚者更加跪舔怪癖,二派產生深層的社會階級根源即此。
大多象數、義理者之所以不肯拋棄各自的錯誤,根本原因也在於此!所以象數義理二派基本與周易無關,更不能代表周易,那是極其片面的與客觀實際不能符合的劃分法,這種劃法必須及早糾正,不應該再繼續延用下去了。
幾千年來周易揭示之理在社會實踐中廣為流傳,應用到各個領域里去,在那裡生根開花,周易的這些實踐應用是與象數派有關係,還是與義理派有關係呢?基本上都沒有任何關係!而二派亦基本不參与社會實踐,物質產品抑或文化產品的生產有成功參与的實例嗎?恐怕一個都拿不出來吧(這裏的二派指狹義的,象數以卜筮為主,義理以世事解易為主)!縱覽周易流行的二千六百餘年,真正完整保護和展示周易羽翼的,不是那些胡編渾解的所謂象數義理等舞文弄墨的文化人,而恰是勇於探索應用的實踐家,他們通過易傳和卦畫模擬,很快認識掌握了萬物有道,道物陰陽五行決定一切這個主要理論思想。因為周易這一重要觀點是宇宙真理,所以很多領域一旦接觸便即如魚得水生機大發,醫家、道家、縱橫家、兵家等先後因之迅速崛起,以致於形成春秋戰國文化的空前繁榮局面。那時不分什麼派系,也不坐而論道,只要是認識掌握了先進思想,便很快拿去實踐。此後,周易雖然處於低谷,然仍不時有突出的應用事迹發生。所以說,那些執着實踐周易理論的人們,才是周易文化的真正代表,他們才最有資格受到歷史的記憶和尊重!
【筆者注:讓人十分驚駭的是,一些舞文弄墨者們,或突發奇想生編硬造,或抄來抄去食古不化,從不下一番堅實功夫,還自視甚高,標榜天下第一!可哀之至。】
然而很遺憾,就是這樣撐起中華文化脊樑的一群,卻被學術界忘得乾乾凈凈,對於那些重要的實踐成果視而不見,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而對文化領域的觀念意識卻情有獨鍾,似乎周易只是那方面的事,與社會實踐毫不相干,多麼荒唐愚昧!這何止是誤會、不公平,實質就是歷史唯心主義的反映!
春秋戰國文化空前繁榮的局面,在國內歷史著作以及有關文獻上,見不到周易什麼事,平靜得一絲波紋都無,這難道正常嗎?歷史的大步前進必然是社會實踐上得到了某種先進思想的意外推動,而擔當這種推動的文化才是先進的文化!事實證明,當時能起到這種作用的只有周易,找不出第二個來!沒有周易絕對不會出現那樣歷史性的進步!
【筆者注:評價周易歷史意義,何止是易家們的職責,也同樣是史家主要職責之一。】
所以新的易學學術體系必須放棄原先的象數義理二派劃分法,而應劃分為下述三派:正解派、踐行派和離經派。
正解派:指以繫辭傳“八卦以象告”、“象者像也”和說卦傳的八卦類象為依據解讀卦爻辭者,為正解派。不謂之象解派者,因為此象與卜筮者的象,意義不同,容易發生混淆,故名之曰正解,而不謂為象解。解易史上也有正解派的存在,如明來知德、清朱駿聲以及近代尚秉和,他們基本以八卦象解易,只不過不完整不徹底,有部分參雜,尤其未能透闢易義,然原則上仍屬於這一派。
【筆者注:儘管是羽翼尚未豐滿的一派,然卻不可闕如,在易學探討中必須得有他們。】
踐行派:指只重易理實踐,不在意卦爻辭解讀,只是紮實做去,明一義即行一義,知一理即踐一理。例如中醫修身經絡,皆以易的陰陽五行為其理論核心,並且貫穿整個過程始終,讓事實驗證是否正確,以臻完善。歷史上此類人物甚多,如老子、莊子、黃帝內經作者,大醫家扁鵲、華佗、孫思邈、李時珍、張仲景等,兵家孫武、孫臏、諸葛亮,以及縱橫家、陰陽家、天文歷律、武術煉養等突出成就者許多,無能盡數。這一派歷史上形成一個龐大群體,是萬萬不可以忽略的。
【筆者注:這是只顧拉車的一派,他們不事張揚不尚坐而論道,他們把精力集中投入到社會實踐中去,在那裡讓周易之理開花結果,運用到極致,無暇空言泛說筆墨交爭。】
離經派:指離開卦爻辭正文另行一套,或曲解卦爻辭正義旁索渾說,皆偏於議論言講拼湊附會,不重視社會實踐,雖然時有易義夾雜的一類俱屬於離經派。此派包括義理、象數,即上述正解、踐行兩派以外的所有派系,諸如占卜算卦、圖書河洛、風水堪輿、哲學歷史、人文說教等,總之與卦爻辭無甚牽扯,基本遊走於卦爻辭正文正義之外,均屬於此派之列。
【筆者注:此派烏七八糟,雜亂繁多,總之俱屬於背離周易真義之類,因為他們就是二千餘年胡蒙渾猜時期的產物,是此前所謂的易學學術主角,幾乎充塞了全部易壇,因此儘管不是百分百的在可否定之列,然值得肯定者確也屈指可數。】
原所謂象數一派,撇開卦爻辭另行一套,搬弄百千伎巧,自命出神入化,實際與周易沒有太多關係。而原所謂義理一派,則乾脆不理會卦爻辭象的實質,望文生義直以字義無限生髮,牽強於世事,或俗規哲理,或傳說故事,奇奇怪怪,另搞一套,以此自謂之解易,實際已遠離易義一萬八千里。所以此二者毫無異議同歸為離經派,沒必要獨立門戶。【筆者注:應為十萬八千里。】
正解派者,與離經派則完全不同,它以卦爻辭為八卦之象,據象知義,循義明理,象在辭中,辭不離象,故能取得卦爻辭真義,是正確解讀易經文字的唯一途徑。
【筆者注:這裏的正解只指解卦爻辭。應知正解的完整意義應該是:即解通卦爻辭,又解明周易,包括周易宗旨目的、卦畫及其背後主要內容。】
春秋戰國之際,易學普及與應用的成就最大,那時象數、義理的離經解讀尚未形成氣候,對於易界整個領域構不成太多影響,故為踐行派留有廣大施展空間。踐行一派不愧為中華文明的脊樑、易文化傳播的中流砥柱,在周易的社會實踐上果實累累,是他們創造着一個個偉大的業績!
所以,正解派、踐行派、離經派,三派中踐行派才是周易理論思想傳播發揚的中堅!
三派的劃分不但包括了周易具體實踐的重要內容,同時也將正確解讀納入進來,因此這是最全面的、符合客觀實際的劃分方法。
【筆者注:此三派的劃分只是芻議,周易有許多問題比這還要急迫重要得多,這裏僅僅為了那麼一點提醒:不要忘了易學的實踐,尤其自古以來的社會實踐,那是了不起的成就,其意義相當之大,忽略它們無疑是不應該的,也是非常錯誤的。】